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9部分

這天夜裡,下了一場大雪。

第二天早晨天晴了。我端著臉盆出門倒水,耀眼的陽光晃得我睜不開眼睛。這時,忽然聽到空中傳來幾聲“嘎嘎”的叫聲,我抬頭一看,只見兩隻“大鳥”撲撲啦啦地掉到小溪對面的雪地裡了。我急忙扔下臉盆向“大鳥”落下的地方跑去……

這時,只見小溪對面老呂家院子裡跑出一個男孩兒,也向“大鳥”掉下的地方跑去。我比男孩兒先到一步,搶先抓到了兩隻“大鳥”。我從未見過那個男孩兒,跟我年齡差不多,大眼睛,大笨露兒,厚嘴唇,穿著一件又短又破、袖口露出一圈棉花的小棉襖……

我倆誰都沒說話,轉頭又向各自的家裡跑去。

我邊跑邊大呼小叫地喊著:“爸,媽,你看我抓到什麼了?”

這時,從小溪對面傳來老呂家男人的罵聲:“你他媽的窩囊廢,連一個丫頭都不如!你他媽的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你他媽的……”他一口一個“他媽的”罵著,男孩兒卻一聲不吭。聽到罵聲,我覺得那男孩兒怪可憐的。

父親說這不是野雞,是兩隻鷹,一隻麻鷹,一隻鷂鷹,兩隻鷹打架被亂麻繩纏住爪子飛不起來了。父親剪斷亂麻把兩隻鷹分開拴好,可是鷹不吃食,第三天早晨都死了。

從那以後,我經常聽到小溪對面傳來哐哐的劈木頭聲,間或夾雜著呂家男人的罵聲或鞭子聲,卻從來聽不到男孩兒的哭叫聲。

一天早晨,我和大黃剛走出山口,聽到身後傳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正是那男孩兒,揹著書包,穿著小破棉襖,腳上穿著一雙髒兮兮的矮幫膠鞋,沒戴帽子,兩隻手捂著耳朵,只見手背上裂出一道道血口

子……他衝我強作笑臉地咧了咧嘴,我倆就這樣認識了。

他叫魯小林,從山東老家剛來到舅舅家,在我原來上學的小學讀書。我問他,你媽為啥不給你做棉鞋和棉手套?我們管棉手套叫手悶子。他說爹媽都死了,只有一個哥哥在伊春讀中學。

後來,我倆經常一起上學,一路上,我跟他換戴我的手套和帽子,他戴一會兒,我戴一會兒。當我倆的手都凍得冰冰涼時,就把雙手伸進對方的空心棉襖裡,相互暖和暖和,儘管冷得直打冷戰,可我倆卻感到很快活。有時,我看到他臉上又多了幾道血印子,問他是不是又捱打了。他從來不說,只是低頭看著腳尖。有時,母親看見他哭著從我家門前走過,就多塞給我一個玉米麵餅子,說他肯定又沒吃上早飯……

可他在我面前從來不哭。等我倆在河邊一分手,卻經常聽到他從河那邊傳來嗚嗚的哭聲。有一次,我聽他哭得太可憐了,就跑過河去追上他,把我的棉手套給他戴上,他卻死活不要。我勸他別哭了,冬天過去就好了,春天就暖和了。

他卻哭著說:“可這冬天也太長了呀!”

我說:“快放寒假了,放寒假就不用遭罪了。”

他說:“放寒假俺得跟舅舅上山去拉木頭,比這還遭罪……”

“反正春天總會來的,到那時候,滿山的達子香都開了,可好看了!”我沒話找話地安慰他。

他衝我咧了咧嘴,總算笑了。

一天傍晚,我正在小溪的冰面上打冰尜,滿身霜雪的魯小林匆匆地跑過來,咧著凍僵的嘴巴,給我一個五個頭的大松塔……

我倆正興致勃勃地擺弄著松塔,只聽“啪”的一聲,魯小林突然捂住了臉……我回頭一看,只見他舅舅陰沉著一張老臉,瞪著兇狠的眼睛,揮起鞭子又向魯小林抽過來,我急忙拽著魯小林往旁邊一躲……

可是,魯小林還是被他舅舅拽走了。沒走多遠,就看見到他被舅舅一腳踢倒了,他剛爬起來,又被他舅舅一腳踢倒了……

我哭著跑回家去問母親:“魯小林的舅舅咋那麼狠?他是不是野獸變的?”在我心靈裡,只有野獸才會那麼狠。

母親卻長嘆一聲:“唉,誰知道他是啥變的?那孩子真夠可憐的,啥時候能熬出頭呢?”

後來沒等魯小林熬出頭,我就離開了這裡。

《生命的吶喊》 第三部分 《生命的吶喊》 第三十八節(1)

1957年的春天來得早,我家窩棚屋簷下的冰溜子,早早就開始滴水了。山坡上的雪化得黑一片白一片,像得了癍禿似的。不久,達子香又開了,枯黃而單調的山坡又有了生機,有了活力。

我家的日子仍然過得十分艱難,窩棚裡經常充斥著父親的唉聲嘆氣,以及那句口頭禪“敗家的玩意兒”。母親的身影永遠屋裡屋外地忙碌著,只是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