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一種柔和的、深色的、閃閃發光的火焰,更加美妙地顯示出來。他覺得自己
是安全的。他知道他還會有幾個小時不會遭到人們攻擊,他睜開眼睛。
裡希斯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在這目光中,有著無窮無盡的歡欣、溫存、同情
和空泛而無知的深深愛慕之情。
他微笑著,把格雷諾耶的手握得更緊,說道:“現在一切都會變好的。市政
府已經撤銷了判決。所有證人已經發誓放棄作證。你自由了。你想做什麼,就可
以做什麼。但是我希望你呆在我這兒。我失去了一個女兒,我想把你當作兒子。
你跟她很像。你同她一樣美麗,你的頭髮,你的嘴巴,你的手……我這段時間一
直抓住你的手,你的手像她的手。若是我瞧著你的眼睛,我就覺得,彷彿她在瞧
我。你是她的兄弟,我希望你做我的兒子,成為我的歡樂、我的驕傲、我的繼承
人。你的雙親還健在嗎?”
格雷諾耶搖搖頭,裡希斯的臉由於幸福而漲得通紅。“這麼說,你願意做我
的兒子?”他結結巴巴地說,從自己的板凳上站起來,以便坐在床沿上,同時去
握格雷諾耶的另一隻手。“你願意嗎?你願意嗎?你想要我做你的父親嗎?──
說什麼!別說話!你的身體還太弱,無力說話,只須點頭!”
格雷諾耶點頭。這時裡希斯感到的幸福恰似從所有毛孔冒出的紅色汗水,他
朝格雷諾耶彎下身子,吻著他的嘴。
“現在睡覺,我親愛的兒子!”當他又站立起來時,說道,“我守在你的身
旁,看著你入睡。”他懷著默默的幸福端詳他良久,說:“你使我非常非常幸福!”
格雷諾耶仿照他自己從微笑的人們那裡看到的,嘴角略為例開。然後他閉起
雙眼。他等了一會兒,呼吸才變得平穩、深沉,宛如熟睡的人那樣。他感覺到裡
希斯的目光停在他臉上。有一次他察覺,裡希斯再一次彎下身子準備吻他,但後
來又中止了,害怕把他弄醒。終於,蠟燭被吹滅,裡希斯踏著腳尖悄悄地離開了
房間。
格雷諾耶躺在床上,直至他再也聽不到屋裡和城裡有任何聲息。他後來醒來
時,天已經亮了。他穿上衣服,離開房間,躡手躡腳地跨過走廊,輕輕地走下樓
梯,穿過客廳來到露臺上。從這裡人們可瞭望到城牆。望到格拉斯地壓,的盆地,
天氣晴朗時也可以望到大海。此時田野上籠罩著薄霧,更確切地說,是一種蒸氣,
而從那邊飄過來的草、染料水和玫瑰的香氣。像洗過一樣,純潔、樸實,令人安
慰。格雷諾耶穿過花園,爬過城牆。在林蔭大道上,在到達空曠原野之前,他還
得再次穿過人的霧氣。整個廣場和山坡活像一個巨大的破破爛爛的兵營。成千上
萬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由於夜裡狂歡縱慾而弄得精疲力竭的人四處躺著,一些人
一絲不掛,另一些人半裸著身子,另一半用衣服遮著,他們像躲進一段天花板下
一樣鑽到衣服下面。那裡散發出酸葡萄酒、燒酒、汗。小便、兒童糞便和燒焦的
肉的臭味。到處都還有灶火在冒煙,他們曾在灶旁烤肉、狂歡和跳舞。在鼾聲四
起中,偶然也發出口齒不清的說話聲和笑聲。也可能還有人醒著,在狂飲自己頭
腦裡的最後一點意識。但是沒有人看見格雷諾耶,格雷諾耶像穿過沼澤地一樣跨
過橫七豎八躺著的人體,小心翼翼但同時又非常迅速。即使有人看見他,也認不
出他了。他不再散發出香味。奇蹟已經過去了。他到達林蔭大道盡頭後,沒有走
通往格勒諾布林和卡里布什的道路,而是越過田野,頭也不回地向西走去。當仿
佛塗上油脂、熱得灼人的金黃|色太陽昇起時,他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格拉斯人
在酩酊大醉後難受地醒來。甚至那些沒有喝過酒的人,也覺得腦袋裡重得像鉛一
樣,胃裡難受得要嘔吐,心情不佳。在林蔭大道上,在燦爛的陽光下,誠實的農
民在尋找自己狂飲縱慾時脫掉的衣服,規規矩矩的婦女在尋找丈夫和孩子,完全
陌生的人大驚失色地從親熱的摟抱中脫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