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事的樣子,回身對那已坐下的說道:“時候不早了,快點兒走罷!”茶鋪主人正滿面春風的託了兩杯茶出來,這兩人已舉步朝棚外走了,卜巡撫回頭望著兩少年的背影,見走出棚外有數十步了,那在前的忽回頭朝棚裡探望一眼,隨即掉頭走去,那人不回頭探望倒沒事,這一回頭,卻使卜巡撫生出疑心來了。因為卜巡撫看得清晰,見在後的才和在前面的交頭接耳說了幾句話,在前的便回頭來探望。而在後的神氣之間,又似乎在那裡禁止他不許回頭探望,所以一回頭就急忙掉過去了。
卜巡撫不在得暗自思量道:“這兩個東西的舉動很蹊蹺!這種青布緣邊的白細草帽,雖是有錢人戴的,然十九是因騎馬不便撐傘,才戴這種草帽遮陰。上流人步行,何妨打傘,並且這們炎熱的天氣,草帽戴在頭上不透風,豈不更熱?即算這兩個東西嫌兩手難擎,不願意打傘,只是已進了茶棚,何以還將草帽戴在頭上,不取下來涼涼呢?我看那個在前面的,氣概不像是男子,步履又遲緩不似少年男子的活潑,已經坐下來,更顯得其中有情弊。天色尚早,我何不跟上去探個究竟?若是傷風敗俗的行徑,也是我應該整頓的。”想罷,便不遲疑,立起身就跟蹤前去。
眼見兩人仍在前面緩緩的行走。但是恐怕跟的太緊,兩人生疑,一分頭逃跑,便不容易查出他們的根底了。因自己有地位與力量的關係,即看出了破綻,也不便就這們動手逮捕人,只能查出一個下落來,回衙著落府縣官去究辦。幸喜跟在背後行走,兩人全不覺得。這時路上的行人稀少,在後的少年,用右手挽住在前的左手,彷彿扶持著行走的模樣。那種腰肢軟弱,體態輕盈的形象,更完全透漏出來了。兩條辮子垂在背後,都是又小又短,並不光澤。那時少年男子的辮髮,一般的甚是講究,從來不見有像這樣兩人的。卜巡撫仔細留神,越看越能斷定:在前的必是小尼姑改裝的,在後的必是小和尚改裝。勤政愛民的好官府,見了這種行徑的人,自忍不住心頭氣憤。
當下卜巡撫旋走旋猜度這一對狗男女,住處必不遙遠,所以一同步行。只要知道了他們的巢穴所在,就不愁他能逃出法網了。一時為一股剛正之氣所鼓動,絲毫不覺得可怕、也不覺得離城太遠了,不容易回去。
約莫跟了三四里,那兩人忽轉向一條小路上走。卜巡撫心裡歡喜道:“轉上小路必是離住處不遠了。”看那小路前頭,多是山嶺,卜巡撫恐怕在山嶺樹林中容易走失,不敢相離遠,和兩人相差不到兩丈。山中寂靜,聽得在前的說道:“我兩腳實在走不動了,好哥哥讓我在這樹林裡歇歇罷。你自己疑心生暗鬼,害得我一身都走痛了。”在後的答道:“你也太不行了,這一點兒路都走不動,定要歇歇,就歇歇罷!”兩人說著,同時就一塊草地坐下來。卜巡撫聽在前的說話聲音,嬌脆非常,無論甚麼人聽了,都能辨出是個女子。兩人才坐下,那在前的又說道:“你瞧我額上的汗和水一般的淌下。這山林裡沒人來,取下這撈什子涼涼好麼?”一面嬌滴滴的說,一面已伸手將草帽取下,露出一個又光又白的禿頂,不是小尼姑是甚麼呢?卜巡撫看得分明。心想:這一對狗男女,此時雖是都臉朝那邊,不曾見有我在這裡跟著。然萬一他們回過頭來望望,我一時不是無處躲藏嗎?低頭一看,就在身邊有一塊大粗石,有兩尺多高,石後足夠藏身。
剛要移步向石後蹲下,但是已來不及了,小尼姑說要取下草帽涼涼的時候,這小和尚也脫下草帽現出禿頂來。先朝左右看了一看,隨即迴轉頭,一眼便看見了卜巡撫。卜巡撫不禁嚇了一跳,以為兩個狗男女忽見看有人來了,必大驚失色。誰知小和尚倒顯得毫不在意的樣子,對卜巡撫點了點頭,笑道:“既跟上來了,又藏躲做甚麼呢?請過來談談罷。”卜巡撫見已為人識破,當然不能再向石後躲,只得大搖大擺的走過去,笑道:“我光明正大的行路,又不犯法,無端的要躲藏做甚麼?你們兩位是佛門弟子呢?還是在俗的呢?”小和尚也笑道:“那卻隨便。要說我是僧,便是僧。要說我在俗,便在俗。這們大熱的天氣,你也跟著走的太辛苦了,請坐下來歇息歇息,再跟我們走罷!”卜巡撫裝出行所無事的樣子,說道:“你們也是行路,我也是行路的怎麼是跟你?難道這條路只許你一兩人行走嗎?”小和尚剛要回答,小尼姑伸手拉了小和尚一把,說道:“他行路也好,跟我們也好,管他做甚麼。”小和尚做出十分親暱的神氣,說道:“哎喲,小妹妹,你那裡知道啊!你以為他是尋常行路的人嗎?他貴人多忘事,只怕不認得我,我倒還認識他呢。此刻在湖南一省當中,要算他一個人最大,他跟我們走到這地方來,簡直不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