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說:“特來替陸小青治病的,要見陸鳳陽。”陸家人打量這人的手腳極粗,不像個做醫生的,心裡已存了個瞧不起的念頭。然東家既有招帖在外,不能不立時報給陸鳳陽知道。陸鳳陽在受了傷神智昏迷的時候,能看得出常德慶是個異人,總算是有些胸襟有些眼力的。聽報走出來招待,看這人果不像是一個做醫生的,然也不像是江湖上行術的,面目透些慈善之氣,彷彿一個做小本生意的人。陸家自發出那種招帖以來,無日不有專替閻王做勾魂使者的醫生上門。陸鳳陽初時忙著招待,以為重賞之下。必有能人。後來漸漸把那些應招醫生的伎倆看穿了,招待也不願意殷勤了。平日應招而來的醫生,多是不騎馬便坐轎,做出很有身價的樣子來。陸家開發轎馬費的錢,都不知用了多少,從沒有像這人步行自馱包袱的。因此陸家的人,更瞧不起。陸鳳陽只遠遠的立著,向來人抱拳說道:“聽說老哥是特來替小兒治病的,感激之至,請進來賜教。”來人卻很謙和的答禮,到裡面分賓主坐定。
來人先開口道:“我姓羅,名春霖,住在長沙。從來並不懂得醫道,不能替人治病。”
陸鳳陽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一笑,說道:“老哥既不懂醫道,不能替人治病,又何必勞步,遠道賜臨呢?”羅春霖點頭道:“是,我本不能來應招的。不過我細看那招帖上寫出來的得病原因,疑惑老先生的少爺不是害病。若不是害病,是因年輕用功過度,妨礙身體的發育,以致虛弱得奄奄一息,和害了重病的一樣,我倒有方法能使他強壯。”陸鳳陽聽了,又不由得歡喜起來,忙立起身作揖道:“小兒正是因用功過度,將身體累的虛弱了,一般醫生都說是甚麼童子癆,用藥卻又毫不見效,老哥說不是害病,只怕果然不是害病,我就教小兒出來,請老哥瞧瞧。”羅春霖應是。陸鳳陽隨即起身將陸小青帶了出來。
此時的陸小青,年紀雖只十三歲,頹唐萎弱的樣子,比六七十歲的老翁還厲害。渾身上下,瘦刮不到四兩肉。臉上如白紙一般,不但沒有血色,並帶些青黑之氣。兩眼陷落下去,望去就和土裡挖出來的骷髏一般。嘴唇枯燥,和麵龐同色。羅春霖起身握住陸小青的手,周身看了幾眼,笑道:“我猜度不是害病,真個不出我所料。”陸鳳陽問道:“老哥何以看得不是害病呢?不是已顯出許多病症出來了嗎!”羅春霖搖頭道:“身體有強有弱,身體弱的不見得都有病。他這顯出來的症候,是身體虛弱的人應該有的,不是病症,可以從他身上三處地方看出來。第一,他的兩眼雖然陷落,眼光的神並沒有散,這種昏花,與老年人的兩眼昏花不同。老年人是由內虧損,他這是由外蒙蔽,容易治得好的。第二,他的嘴唇雖枯燥沒有血色,然人中不弔不欠,平時口不張開。若是童子癆,便免不了有那些敗像。第三,他的兩隻耳根豐潤。像他們瘦弱的人,若是真病到了這一步,兩耳根早應幹得不成個樣子了,哪有這們豐潤的。”
陸鳳陽聽了,仔細看所指出來的三處,只喜得開口笑的合不攏來,也不說甚麼,掉轉身向著裡面就跑,同著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出來,向羅春霖介紹道:“這是敝內,可憐他望兒子病好的心,比我還急切,難得今日遇見老哥,確是我夫婦的救星。老哥這般高論,我夫婦從來沒聽過,我聽了歡喜得甚麼似的,也使我內人歡喜歡喜,他也實在著急的夠了。”羅春霖對陳鳳陽的婦人說道:“令郎的身體,已虛弱到極處了,若從此永不服藥,安分隨緣的過下去,倒不要緊,不過不能望他強壯罷了。如群醫雜進,百藥紛投,無論所服的怎樣,儘管都是極王道的藥,至多也不能再延三年的壽命。”陸鳳陽問道:“不服藥將怎生治法呢?”
羅春霖道:“我的治法很平常,也不是十天,半月可望有效。好在不服藥,就收效稍遲,也毋庸疑慮。於今要說我的治法,須先把我的家世說出來。
“我先父在日,在長沙也頗有點聲名。先父的名字,是有字底下一個才字。”陸鳳陽不待羅春霖說下去,即截住問道:“是不是往年押解餉銀的羅老英雄呢?”羅春霖起身應“是。”陸鳳陽大笑道:“他老人家真是威名遠震的老英雄,我雖無緣會見他老人家。然我有一家親戚,住在長沙鳳凰臺,我每年到長沙,必到舍親家居住。那羅老英雄也住在離鳳凰臺不遠,我所以時常聽得舍親說起他老人家的事,可惜他老人家已去世有好多年了。我記得他老人家告老的那年,餉銀才到羅山,就鬧出了亂子,押餉的兵士,還有些被強盜捉去了。可見得他老人家的本領,實在了得。”“羅春霖道:”先父的武藝,固是少有人趕得上。然他老人家按摩推拿的手段,更是絕技,獨得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