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揭開那股肉香就竄了出來,陳二喜存著僥倖瞟了一眼,心裡頓時成了三九的天,涼的都沒半分熱乎氣兒了,這明明白白就是小花的肉啊,這一段一段,炸的金黃金黃的,那股子肉香裹著椒鹽兒,直衝鼻子,想不聞見都不容易,還有那盤子邊上的蘿蔔花兒,得虧武三娘還有心思雕花兒呢,要是自己哭都來不及呢,不過,要是自己,就算再給他八百個膽兒也不敢把小花炸了。
陳二喜都不敢想以後了,估摸自己也沒以後了,他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自己怎麼就這麼嘴快呢,想著給主子上好,把武三娘要表心意的事兒早早的說了,若自己沒說,這事兒雖拖不過去,說不得命能保住,如今可真完了。
越想心裡越寒,腿越軟兒,末了皇上說了一句啥,他也沒聽清,還是他的徒弟小德子機靈,在外頭聽著,飛快跑出去拿了牙著來,他才知道皇上剛說的那句是要筷子。
陳二喜給這轉變弄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卻也不敢怠慢,忙把牙著呈上,眼睜睜瞅著皇上夾了一截蛇段,放在嘴裡,陳二喜這才想起規矩忙道:“萬歲爺,還未傳試膳太監呢?”
他說話的功夫皇上已經吃下了一段蛇肉,筷子又夾起了第二段,沒一會兒,一盤子蛇肉就進了龍腹。
陳二喜眼都直了,連趴在地上的守財見皇上這樣兒也不哭了,眼巴巴瞅著皇上把蛇肉吃了個乾淨不說,還夾起了盤子邊兒上那朵蘿蔔花,笑眯眯的在眼前端詳了半晌,說了一句:“她的手倒巧,這花兒雕的著實精緻。”然後放到嘴裡咔嚓咔嚓的嚼了。
一邊嚼一邊兒還問:“這是什麼?朕倒不曾吃過?”
直到文帝看向陳二喜,陳二喜才回過神兒來,皇上是問他呢,忙道:“回萬歲爺,這是蘿蔔,民間百姓家裡入了冬最尋常的吃食,大多醃成鹹菜食用,這般雕花兒的奴才也不曾見過。”
文帝點點頭:“清脆爽口。”那語氣聽著怎麼都有點兒意猶未盡的意思
陳二喜有些傻眼,心說,這是哪兒跟哪兒啊,瞅了眼那盤空空的盤子,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句:“萬歲爺,小花……”
他一提小花,下頭的守財又抽搭上了,文帝皺著眉瞄了他一眼,陳二喜心說,剛才顧不上你,跑皇上跟前哭喪來了,這是活膩了啊,不過在宮裡這麼些年,機靈的小太監他是見的太多,像守財這麼蠢笨不會瞧眼色的,還真是不多,尤其蠢到這種程度,陳二喜都奇怪,他怎麼在宮裡活到現在的,蠢的都有些憨傻了。
不過正是因為這份憨傻蠢笨,勾起了陳二喜為數不多的善心,忙道:“來人把守財拖下去,好好教教規矩。”
上來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拖著守財就要往外走,守財就算再傻,這會兒也明白了,小臉嚇的都沒血色了,剛拖到門邊兒上,就聽皇上說了一句:“放他回來。”
陳二喜心裡唸了句佛,暗道,守財啊!不是雜家不幫你,你今兒這運氣著實差了些,下回投胎記著投個機靈點兒的,別死了都是個糊塗鬼。
他這正給守財唸叨呢,就聽皇上道:“朕來問你,你親眼瞧見那丫頭把小花炸了嗎?”
守財抽了兩下:“姑,姑娘把奴才趕了出來,不,不讓奴才瞧,想是姑娘怕奴才瞧了傷心。”
他這一句話把文帝都給聽樂了,頭一回發現宮裡還有這麼呆頭呆腦蠢笨的奴才,忽然想起剛才,不禁暗暗點頭,雖蠢笨倒是個老實當差的,若不是精心伺養著小花,也不會哭得那般,都忘了宮裡的規矩。
想到此,瞧著守財的臉色不覺有些和緩:“你且與朕仔細道來,那丫頭都讓你做了甚事?”
守財傻傻的眨巴眨巴眼,瞟了陳二喜一眼,陳二喜急的恨不得過去踹他一腳,心裡卻道,自己可真猜差了,這蠢蛋倒是個有些運道的,急忙給他使了個眼色。
守財這回終於福靈心至,把武三娘讓他去捉蛇給小花做伴兒,等他捉了蛇回來,忽然就改了主意,把兩條蛇提到灶房炸了的事兒說了。
說到這兒,又忍不住掉了一串眼淚下來,看的陳二喜在一邊兒直嘆息,以往真沒看出來,這是個孟姜女哭長城的料兒。
不過聽到這兒,陳二喜也算明白過來了,這盤子裡的蛇段,怎麼看也就是一條蛇的量,也就是說,守財捉來的那條菜花蛇跟小花,有一條做成了菜進了萬歲爺的肚子,另一條好好的活著呢,不過皇上是怎麼瞧出來的呢,這麼想著,又盯了那空盤子一眼。
文帝這會兒的心情是徹底好轉了,不僅好,轉簡直可以說好到暴,心情一好,自然就看什麼都順眼了,尤其守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