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老太太在餘下的路程中明顯地和他疏遠了,得汶開始把思想集中在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中。天漸漸地暗了下來,一整天都像要下雨似的,天空中的深藍色加上混著雨氣的紫羅蘭色,好像是業餘畫家的水彩畫。霧氣凝結在車窗上,外面的風景變得模糊起來,一種孤寂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滋生出來。
“你差不多是個男子漢了。”在汽車站,布里得先生用這句話結束了他們之間的談話,沒等汽車到站他就離開了。
“是的,差不多是個男子漢了,”得汶想。很長時間以前他就不再天真了——自從壁櫥中的眼睛出來成為一個真正的魔鬼的時候,事實上——在汽車上他仍覺得自己很幼稚、很孤獨。
“爸爸……”
在倒映在車窗玻璃上的影像中,他試圖找到父親的臉。
“沒有你,我如何面對它們?我如何瞭解我必須明白的事情?怎樣才能知道我是誰?”
突然,雷聲轟鳴,天空像裂開一樣,整個世界頃刻間籠罩在傾盆大雨中。得汶迅速鑽進保時捷車裡,挨著他認定是知道謎底的那個人坐下。
“我叫羅夫·曼泰基。”那人握住他的手說。
“我叫得汶·馬馳。”男孩子回答。
雨滴重重地落在車頂上,像是有上百個小舞女在比賽誰跳得最快一樣。在乾燥的汽車內,瀰漫著一種令人心寬的皮革的氣息,他舒服地坐在柔軟的座位中,那燥熱消失了,無形的壓力也沒有了,他靜靜地把頭放在座位的後背上,合上雙眼。
曼泰基輕輕地開啟雨刷開關,它們開始嗖嗖地擦著玻璃。他掛上倒擋,扭過臉向後看去,再一次開始倒車。
“看起來,對我們來說它來得很及時,”他說。“今晚的天氣很糟糕,在來烏鴉角看一場以前你很可能還從未沒見過暴風雨。”
“猜猜看,它的名字是從哪裡來的,嗯?”
“那並不太重要。”曼泰基把車開到大道上,“你要去哪裡?”
得汶睜開眼睛,打量他。“一個叫烏鴉絕壁的房子。你知道那裡嗎?你能把我送到那裡嗎?”
“你問我是不是知道那裡?”曼泰基用銳利的眼光看著他。“孩子,就算是我的車窗周圍都是大蒜並且我的儀表盤上有個十字架,我也不會把你送到烏鴉絕壁。”
得汶笑了。“那麼,那不可能了嗎?”
“你到那裡的目的是什麼?”曼泰基問。
得汶不能確定怎樣回答他,“你看,如果你不想到那裡……”曼泰基搖搖頭,一個得意的微笑掠過他的嘴角。“我將把你送奇+書*網到博爾格關口,你在那裡可以找到計程車。”
“太有趣了,”得汶說,“我聽說過。我讀過《恐怖夜》,博爾格關口,大蒜。在烏鴉絕壁真有吸血鬼嗎?那是個什麼地方?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那兒很恐怖呢?”
“那裡的夜晚很可怕。”曼泰基說著,笑了笑,用他閒著的一隻手做了一個祈禱的動作,他衝得汶眨眨眼,“能把人嚇破膽。”
“不要嚇唬我,夥計。”
“嚇唬你?”羅夫在黑暗中露出潔白的牙齒,咧著嘴笑著問,“你肯定我在嚇唬你嗎?”
得汶轉過身來。也許他真的被嚇壞了。也許這個人和魔鬼是一夥的,所以他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那個聲音沒有任何反應。得汶的目光穿過玻璃投向溼漉漉的大街,大雨中外面的景物有些變形。街邊上紅、藍、黃混色的積水匯成小溪,流到陰影中,商店的霓虹燈光像瘋了似的閃爍不定。
汽車裡的兩個人都沉默了,只聽見雨刷的嗖嗖聲和雨點重重地下落的聲音。公路被大片的水包圍著,得汶覺得風更猛烈了。他們行駛到一個狹長地帶。他從地圖中知道烏鴉角處在一個長長的半島的末端,這個半島從海岸延伸至奔騰的海水中間,羅德島在那裡伸入了大西洋。
風雨交夾著向車窗猛烈地襲擊著。他彷彿又一次聽到布里得先生冷淡的笑聲。你想它為什麼叫烏鴉角?
得汶望著在暴風雨的黑夜中彎曲延伸的路上不斷搖晃的保時捷的前燈燈光,只能偶爾看見一些懷有敵意的、光禿禿地伸到路上的樹枝。
“雖然那不關我的事,”曼泰基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默,“不過你到那兒做什麼?”
“沒什麼。”得汶看著他,決定如實告訴他。
“僅僅是,也許,永久的。”他遲疑了一會。“我將去那裡生活。”
“生活?你要去那兒生活?”
得汶點點頭。“我父親剛剛去世了,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