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淏是我小師弟嘛,從西天回來總要看望下。”
曉唯向院中望去,想必那人就是伯淏了。
雖然被看起來只有六歲的燻池神稱呼為“小師弟”,但他盈溢灼華的丰神確是不愧天神風範。
“咦?真是奇怪…”燻池神搭著曉唯的手腕嘖嘖稱奇。
“怎麼奇怪了?”曉唯不解地問,“我現在除了嗓子有些酥麻之外,其它一點事都沒有啊…”
“就是這樣才奇怪,若真是渡氣之術,斷不可能半途而廢的…”
子泉在一旁將曉唯昏迷到清醒的過程大致說了一邊,燻池神聽了沉默片刻,說道:“這麼說,看來夏兒所施的僅是渡氣術之形、而非渡氣術之實。曉唯喪失的是體力並非生命力,只不過在半夏草毒性掩蓋下,看起來才像是命不久矣。”
“夏兒,你到底是從何處習得這種法術的?”伯淏皺著眉頭,他此刻已經搞不清這曾經靈性純真的花精,怎會變成了這副樣子?
一直沉默的夏兒臉色蒼涼,痴痴地望著伯淏說不出話來。
曉唯見她這樣,心中一陣難過,如今自己沒事,那既是說夏兒就要死去了…
“伯淏大人,”夏兒語氣透著枯荷般的死寂,“夏兒離開此地後心心念念想要回來,就在遍尋無方時,遇到了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是他教了這所謂渡氣之術給夏兒,並傳授了吸取陽氣的方法,好讓夏兒堅持到他尋獲能夠透過結界之人,助夏兒再次回到伯淏大人您的身邊…”
“…你就沒想過,那人會騙你嗎?”曉唯忍不住問道,這世上又怎會輕易遇到這種好事…
“當時走投無路,夏兒別無他法,只有孤注一擲…”
“你可知道那穿著黑衣的男子是誰?”燻池神問道,這人用假的渡氣術騙惑世間,絕不會是簡單之人。
“不知,那人也從未提及…”
“夠了,”伯淏走到夏兒面前,正色說道:“所謂有心行善,雖善不賞;無心作惡,雖惡不罰。如今你卻是有心作惡,雖然僥倖沒有釀成惡果,但心不正、行且歪,已是當罰…”
“……”夏兒緊咬嘴唇,似是鼓起了極大地勇氣,“伯淏大人,夏兒的心你是否真的知道?”
伯淏靜靜看著夏兒,等她說下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伯淏大人,夏兒第一眼見到你,就註定了無法相忘。可是,你是天神,在河的另一端。夏兒逆流而上去找你,道路危險又漫長;順水而下去找你,你卻在那水中央…”
夜風輕輕吹過草葉,沙沙作響。
月色眨著柔而明亮的眼睛,彷彿也想看清這塵世情絲。
伯淏平時懶散的神態此刻有些凝重,夏兒話已至此,他怎會還聽不出她言下之意?
“…哎,”伯淏長嘆一聲,說道:“你這又是何苦?世間所謂情愛本就是虛空幻夢一場,人類看不破的,你竟也看不破嗎?”
“伯淏大人,你說得大道理夏兒不明白。花精的生命太過短暫,夏兒只是不想死啊,不想今生再見不到你…”
青衣隨風舒擺,夏兒恍然間宛如即將零落的花瓣。
伯淏千萬年不曾改變的容顏有一縷傷感,他走到夏兒面前,伸手為她攏起紛飛的髮絲,“…哎,原來,錯不在你,竟是我一開始便錯會了你的心,累你對我執迷至此,以至於誤入歧途…”
“伯淏大人…”夏兒被這小小的溫柔傾動,婉婉地倩然一笑,其實,她又怎會不知伯淏從來就沒有對她動過心呢?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天神,悲憫世人,博愛蒼生,一顆心裝了天地,所以再擠不下一個愛的人。
“夏兒,去轉生吧…”伯淏望著她的眼眸,盡是真摯,“這一世你犯下的錯說到底皆是因我而起,一切就由我來彌補。你身為花精,下一世必能修得善果的…”
“伯淏大人,夏兒不想轉世啊…”夏兒笑得從未有過的溫柔,映得月光黯然失色,“要是轉了世,夏兒不就會忘了你嗎…”
“佛言,不住生死,不住涅槃。夏兒,來生就是嶄新一世,忘了我,繼續走下去可好?”伯淏真心希望夏兒能夠放下執念,重獲新生。
又是一陣風吹過,夏兒突然湊過去輕輕吻了伯淏的臉頰,然後笑著用最後的靈力向空中躍起。
月色為她披上柔紗,清風替她舒展了長髮,夏兒在夜空中靈動輕舞,用生命紛飛出花精最美的妖嬈…
光芒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