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波沒說話,臉色頓時像一盤狼藉的菜。
江娜娜的背影一消失,李一波臉上的不快也消失了,他砸吧了一口酒,然後說了句,女人就是莫名其妙。
半夜,李一波一身酒氣回來,把門關得砰砰作響,澡也沒洗,和衣躺在床上。江娜娜原本計劃不主動跟李一波說話的,但看此情況李一波可能要一覺嗚呼至天亮。於是江娜娜故作生氣地說,喂,你怎麼也不洗澡啊。李一波沒搭話,嗓口湧起了呼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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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睡,先洗澡去。江娜娜繼續說道,並用手推他。
李一波依舊沒動,呼嚕聲卻停下了。
喂,洗澡去,不洗澡不許睡床上。
呼嚕聲伴著嘆息又響起。
江娜娜再推,李一波猛地坐起來,說,我他媽的偏不洗。
不洗你就別睡這裡。江娜娜也坐起來。
憑什麼啊?李一波從床上彈下來,並用腳把臥室門砰地踢上了。他把衣服扯下,又繼續倒在床上。
江娜娜被李一波的舉動嚇了一跳,稍停一會兒,才低聲說,李一波,你脾氣怎這麼大呀!
誰脾氣大啊,你他媽的才脾氣大!李一波又忽的坐起來,嗓口充滿了力量,似乎要把這些話像導彈一樣地發射出去。
我怎麼脾氣大了?江娜娜也想把聲音高起來,但突然覺得很委屈,想起吃飯時心裡堵的情形,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怎麼脾氣大了,你說,我哪兒脾氣大了?
李一波不說話,把頭撇過去閉上眼睛,半響才睜開,鼻子裡哼了一聲,說,你說走就走,你給我面子沒?三桌的人都看著你離去,你叫我臉往哪兒擱?
面子,面子,江娜娜很不高興地想著,在李一波看來,面子是一個十分尊貴的東西,高高在上,誰丟了他的面子,誰就萬惡不赦。她咬了咬嘴唇,委屈又洶湧而至,她說,你們聊得開心,我卻插不上話。說完這些,江娜娜就後悔了,這不是理由,在李一波看來,這怎能算理由,在他期盼了一年的二十八歲生日的重要場合,即使頭疼腰痛闌尾炎腸套疊的,都應該面露笑容地堅持到散場。
果然,李一波發怒了,那你挺難伺候的啊,非得說你感興趣的話題才行,是吧?李一波故意把音調拖長,鼻腔裡又伴著哼音。他下床踢掉鞋子,抱著枕頭罵罵叨叨地向書房走去。
是的,自己好像挺難伺候的。就在李一波出門的一剎那,江娜娜感到一陣愧疚,她為什麼不能堅持到散場?她也責問自己。
江娜娜真不想吵架,害怕吵架,吵架也是一件體力活,就像給自己的屋裡搬沙袋,搬啊搬啊,直到搬累了,抬頭一看,那些沙袋已堵得叫人心慌。她突然希望那個飯局重新來一次,她一定面露笑容地表演到最後,甚至一副女主人樣,招呼大家多吃菜,多喝酒,空閒時就微笑地仰望方蓉蓉的那張青春痘的臉,像欣賞天上的繁星一樣。
江娜娜也抱上枕頭,一遍一遍地敲書房門。李一波,李一波,江娜娜輕聲喊。
書房裡沒有一絲響動。
李一波,開門吧,開門說話好不好?江娜娜感到十分愧疚,多好的日子啊,卻被自己攪亂了。
今晚是我不對,你原諒我行不?這是江娜娜最鮮明的特點,知錯就改。
李一波,讓我進去吧。江娜娜在撒嬌,在哀求。
門的裡面有些響動,像是翻了個身,這個翻身是得意的,是欣慰的。於是從這個翻身的動作裡也飄出一個聲音,好了好了,睡覺去吧。
那你讓我進去。江娜娜緊追不捨。
好了,別鬧了。聲音明顯嚴肅了些。你去睡覺,當什麼事都沒有。
江娜娜聽話地去睡覺,卻不能聽話地當什麼事都沒有。她躺在床上,睜著兩眼發呆,窗簾輕輕擺動,搖碎了月光。她突然想起剛搬進新屋的情形,那時他們已戀愛三年,像所有戀人一樣,渴望有一處可以恣意生活、*、甚至爭吵的地方。於是勉強付了首付購了新房,拿到鑰匙的那個晚上,李一波買了很多酒菜,兩個人就坐在這扇飄窗上,邊暢想未來,邊暢飲美酒。月色很明亮,像水一樣潑在他們身上;李一波的目光也很明亮,也像水一樣潑在江娜娜的身上。他攬著她的腰,她把腦袋落在他的肩上。我們一輩子不分開,阿好?李一波不辜負良辰美景的說道。嗯嗯,江娜娜也不辜負李一波的使勁點頭。於是月色下,兩個人影越來越近,直到完全溶在了一起。
江娜娜肚子一陣咕嚕,不合時宜蹦出的一個屁打斷回憶。她百般動情地再回首飄窗,像一塊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