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臉上傷勢著實可怖,小臂上的傷痕歷歷在目,就有人小聲道:“顯見的不是親生的,竟下這般狠手。”
又有人道:“她家錢葉兒怎不這般糟踐!”
“同是女孩兒,又是嫡嫡親叔叔的女孩兒,真是造孽。”
“就是女孩兒才下得這般狠手——她巴不得折磨死二妮兒,好讓他家巧兒過繼過去哩。”
“哼,過繼給誰?二妮兒她爹如今只得一棟破屋,連人都住不得。人家柳大娘可是立了女戶,她打得好算盤!”
“噫,話不能這麼說——二妮兒死了,柳大娘無親無故,她使個巧招,把巧兒過到柳大娘名下,家產可都不都是她的?”
“呸!她家子嗣單薄,莫說滿山肯不肯,族裡也不能隨便叫她把個兒子送人——就送,也該挑兒女雙全,子嗣無憂的人家!”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卻是方才告狀的婦人,按輩分二妮兒得叫她一聲堂姑,嫁在本村。
眾婦人聞言,紛紛表示贊同。她們皆有私心。
二妮兒既傻又啞,若真活不成了,柳大娘雖立了女戶,卻總也是錢家媳婦,沒得個把家產往孃家送的道理。想要人養老送終,必得過繼個兒子,她們別的不多,就孩子最多……
錢多多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回到村裡就悠悠轉醒,對上七奶奶擔憂憐惜的眸子。七奶奶信佛,最是憐貧惜老的老人,見到二妮兒也不像其他村人那般避諱。她機靈,不吭聲,睜著眼,淚珠斷線般落下,痛苦的呻吟。
七奶奶果然心疼,也跟著淚漣漣,輕輕撫摸她高腫的面頰,道:“可憐的孩子……”
她想再接再厲叫疼,只恨自己扮演的身份是個啞巴,卻不好突然間轉變,只是眼淚掉的愈發順流。
七爺不好分說劉氏,逮著錢滿山狠狠的罵了一通。七奶奶沒那麼多顧忌,當著全村人的面把劉氏罵了個狗血噴頭,並言明她若再對二妮兒非打即罵,就要請祖宗家法。
七爺是錢氏族長,七奶奶有充分的權利管教錢家的所有女人。
劉氏得了沒臉,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得搭上草藥錢,心中難免就有些忿忿然。但事情是她挑起,卻也不敢頂撞族長。回了家打狗罵雞,指桑罵槐,又仗著無人監管,雖抓了草藥,卻也不肯給二妮兒使。
錢多多躺在狹小的屋裡,孤零零的沒人管,雖然七奶奶給她敷過藥,但身上和臉頰還是火辣辣的一陣疼過一陣。
她想著今天捱得打,再想想從前自由自在無人管束的生活,悲從中來,待要嚎啕大哭,劉氏剛找藉口打了巧兒一頓,並罵他嚎什麼嚎,又不是死了親爹。
錢多多心知她罵給自己聽,不肯落人口實,無聲哭泣,把一雙眼睛哭成了桃子。
淚水順著臉頰淌下,衝跑了臉頰上覆著的草藥汁,火辣辣的疼。
哭一陣睡一陣,睡一陣疼一陣,迷迷糊糊到了半夜,竟也無人叫她吃晚飯,屋裡連碗水都沒有。
她正自難過,嘶嘶抽痛,房門輕釦,沒等她回答有人閃身進來。
錢多多握緊放在枕下防身的尖石,於黑暗中瞪大眼睛。
那人走過來,並不靠近,輕聲叫:“二妮兒,二妮兒。”
卻是林小五。
她悶悶的嗯了一聲。
林小五點燃偷來的草燈,靠近床頭照在她臉上,光線昏暗模糊不清,饒是看不太清,林小五仍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腫的比白天還厲害!”
她心想,淚水衝跑了草藥,鹽分活醃了生人肉,能不腫?
林小五放好草燈,變出小瓷瓶,道:“你別動,我給你敷藥。”
他開啟瓶塞,倒在手裡一點粉末,錢多多納悶,看樣子是藥粉,但他哪裡來的藥粉?
林小五彷彿知道她的猶疑,道:“我去鄰村買來的,沒人知道。”
錢多多更加懷疑,他哪來的錢?
林小五這次沒和她心意相通,粗手笨腳的就要往她臉上抹。錢多多偏過頭去,他撲了個空,以為她怕疼,勸道:
“敷藥才好的快。”
錢多多鬱悶不已。
我自然知道敷藥才好得快。問題是我臉上淚痕草藥汁混在一起,不洗乾淨創口,敷藥不也用處不大。
她不想講話,但林小五畢竟不懂讀心術,無奈何,只得吐出了來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字:
“水。”
見她說話,林小五並不驚奇。他早就聽過二妮兒偷偷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