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平日兩倍價格租了輛馬車,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工頭不在,偌大的空地上只搭建了個小草棚,布羅伊在裡頭住著,順道看管工地。
雖心中不喜他,錢多多卻不禁憂慮。天氣寒冷,便在屋子裡燒著火盆子還凍得慌,更何況他在冰天雪地中?草棚不擋寒風,白日還好,晚間可怎生過活。
布羅伊咧嘴,兀自笑的憨厚:“沒事,我在外行商,露天的時候還有呢,這點小雪小風難不倒我。”
她目光流轉,在他身上繞了一圈,淡淡道:“你倒抗凍。”
別人恨不得裹上三層棉衣,他卻只著了不知誰送的薄薄一層棉襖,連皮靴子都沒穿。
布羅伊道:“我皮糙肉厚,自然比不得你們嬌貴怕冷。”
她扭頭,吩咐:“回頭在成衣店置辦兩身棉襖並靴子送來,別叫人說我們苛刻。”
青雲早和布羅伊混的熟悉,認為他是個好人,笑道:“好。”又拉著他問有多高,穿多大鞋碼。布羅伊笑著拱手:“如此,多謝小娘子。”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句小娘子格外拿腔裝調,又故意咬得清楚,令人聽著心裡不痛快,不由瞪了他一眼,卻正巧他笑吟吟望著多多,見她瞪自己,眉毛一挑。
錢多多發誓,她在他眼裡看到了調戲!
先是一驚,隨即惡狠狠地瞪回去。
再看,再看我就報了官判你個間諜罪!
布羅伊莞爾,轉開目光,聽青雲嘮叨去了。
郊區這邊雪下的雖大,好在建房時決定用磚瓦結構,不像茅草房屋那般不經壓,俱都完好無損。放在空地的石磚木料據布羅伊說,下雪當日就拖來茅草搭成棚子,也並未損壞。他又時時清掃,旁的地方都泥濘不堪,院落並存放材料的地方倒是乾淨。
一面檢視,一面想著是否給他加些工錢。
討厭是一回事,他能吃苦肯幹活,為日後開工省了多少事!
只是林小五存在她這裡的銀錢無多,自己手裡那點銀子都嫌不夠用,更別提先墊上。夏初不在,半夏許久不見人影,讓青雲去林小五的西洋貨鋪子裡留話,多少天了,只不見半夏來找。據說奉命出京了——可愁煞她也!怎地偏趕在此時出京!
莊子停工事小,她更擔心小五安危。
如今朝廷吃了敗仗,人人皆知。小五身在前線,又是去巡查的,萬一他……搖搖頭,不敢多想。
正轉著,猛聽得馬蹄聲聲。她忙吩咐:“去瞧瞧,是誰來了!”
雪跡初化,地上尚且泥濘,便是租了馬車都要慢慢來。這附近鄉民出行向來都靠牛車,誰家騎得馬?
青雲走出去,手搭涼棚瞭望。布羅伊卻緊緊隨在錢多多身邊,雙拳緊握,青筋畢露。
感受到他的緊張,多多輕聲道:“這裡人跡罕至,我又特意吩咐了,想來傳不到官差耳中。”
布羅伊詫異的看她一眼。
因四下無人,多多輕聲:“你究竟何人,我也無意追究。只求你看在鄉民純樸的面上,老老實實呆段時日,自去做你的大事罷。”
布羅伊駭然而笑:“主家說的甚麼,我卻聽不懂。”
錢多多望了一眼他的手掌,嘆口氣:“我雖不知大理人相貌如何,卻也曉得南方溫暖,大多極難忍受寒冷。你雖自小行商,想來也是趁著春暖花開也去北邊,斷沒有冰天雪地裡行商走動的道理。”
更何況他手上繭子重重,絕非普通農戶商戶老繭,她仔細打聽,竟是常用兵器的繭子哩!
如今朝廷抓間諜抓的緊,她又不知此人意圖,更不敢輕舉妄動前去舉報——誰知他說的一定是假話?萬一是真話呢?
若他當真是間諜,依朝廷監管之嚴,想來也探聽不到真正機密。若是貿然去報官,反倒連累了自家和京畿村的鄉民。
雖說覆巢之下無完卵,她卻也不願為巢穴完整損及自家性命安危。
布羅伊正待說話,來者已到近處,青雲喜道:“是半夏小哥!”
錢多多大喜過望,幾步走出迎去:“當真?”
布羅伊在後,盯著她的背影。相較大漠兒女,其身形瘦小單薄,生的又黑,只是一雙美目,清澈靈動,每每望見,如秋天裡草原夜晚最最璀璨的寒星,望而生情。
更難得行事大方妥帖,並不像從前接觸中原女子扭扭捏捏,倒能和草原上最美的明珠媲美!
他本名荊殺,祖布柔然荊殺。其父乃柔然部貴族,論資排輩,他還是遼國皇帝的叔父,太祖的嫡親血脈。父親為奸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