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行商們盡數屠殺,貨物銀兩也都搶了去。布羅伊當時正好去小解,避開一難,撿回一條小命。
然而既沒馬匹又無銀兩,舉目無親,無處可去。無奈何間想起行商曾經提到在東京汴梁存了一筆銀子,因此想來試一試。
他身無分文,打野物吃樹皮睡露天,一路到此,受盡磨難。
終於到了汴梁,卻因為沒有路引進不去城,流浪到京畿村,又渴又餓,正碰上工地放飯,厚著臉皮來討,倒將工頭嚇了一跳。
村人和工匠都是苦哈哈,最善心不過,見他去處可去,提議暫時先在工地上做些雜活,慢慢想辦法進城。他剛來兩天,瞅著不忙,依村人指導去小溪邊洗澡,誰知就遇上了錢多多!
算完了帳,數目齊對,有村婦端來碗白水,有些困窘的搓搓裙邊:“該拿好茶招待主家的,您上次給我的那些茶葉,誰知我孃家爹愛吃,他正生病,就都給他送去了,真是……”
她忙端起喝了一大口:“走了許久,渴壞了!”見村婦面露笑容,閒聊道:“我上次還和趙嬸子說,等開春發了新葉,摘點棗葉回來沏茶,味道也不錯。”
“棗葉?棗葉也能當茶喝?”很突兀的,有人插嘴。
轉頭,不知何時工頭帶著布羅伊站在旁邊。
工頭搓手:“您看,我們也沒經您的同意就留下他……”
相對於工頭的恭謹甚至可以說帶點卑微的態度,布羅伊此人的態度耐人尋味。
刮淨鬍子,束起頭髮,換上乾淨衣服,雖顯得略高大強壯了些,本朝也並非沒有高大強壯的人。他雖學工頭叉著手,腰脊卻挺直,面上雖帶著憨厚的笑容,目光卻如鷹鷲,犀利中帶了絲絲不易察覺的兇狠。
不著聲色觀察了一會兒。請工頭坐下,笑著道:“照理說,他們都是您手下的工匠。用誰不用誰您說了算,只不過我幫人代管,雖是個婦道人家,受此重託,也只好硬著頭皮多問多學。”
工頭插嘴笑道:“我們都誇呢,錢娘子卻比男兒更有擔當的!”
布羅伊朝她微微一笑。不知為何,她見了布羅伊心裡就覺得不痛快。暗自想著,莫非因為初見之時的誤會?只是這人的目光和笑容都令人不舒服。他雙目一掃,總覺得自己被他看透,無處藏身。
板著臉道:“你說你是大理人,可有什麼證據?”
工頭一怔,顯然並沒想到要問他要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不由代為賠笑:“可是不巧,他的東西都被土匪搶走了呢。”
布羅伊聞言,又是一笑。
錢多多覺得他的笑容裡摻雜了嘲諷譏笑,心中騰然火氣:“土匪?如今太平盛世,哪裡來的土匪?怕是你編造的吧?”
這下不止工頭,青雲都覺出她情緒惡劣了,輕輕地叫了聲姐兒。
話語甫一出口,錢多多也覺得自己態度惡劣。不由惱火,定定神,道:“你說你祖居大理?”
布羅伊道:“是。”
她問:“既然祖居大理,為何會說我大宋官話?”
他道:“我家從前也算書香門第,父輩心慕中原文化,從小熟讀四書五經。後來做了行商,行走各國,也常常和大宋人打交道。”
他說話時嘴角常帶笑容,別人看來只覺得此人面容憨厚朴實,錢多多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總覺得他內裡藏奸,不是個好人。
裝作不經意間,道:“我看書上說,大理有湖名洱湖,是極美的風景。”
布羅伊略加思索,失笑:“姑娘是說洱海吧?洱海雖美,卻不在大理境內,稍微偏西了些。”說罷面露慚愧之色:“說來慚愧,我隨是大理人,因洱海地處偏僻,還從未去觀賞過,只聽得人說起,倒沒想著竟如此有名,連書上都有的。”
錢多多故意道:“不是個湖泊,怎地叫海?”
他解釋說:“我們管湖泊叫海子。”
她做恍然狀:“原來如此。看來不同地方,不同風物,連說法也是不同的。”
布羅伊見她神情放鬆,道:“誰說不是呢。只說葡萄一項,我們大理叫葡萄,大宋叫葡桃,誰知遼國就叫合桃!”
工頭駭然:“葡桃我們窮頭百姓吃不著,這核桃卻並非是稀罕物,山上也常見。”
布羅伊轉向他,解釋:“不是核桃,是合併的合。因遼國人見這東西有青皮有硬殼,合起來才完整,因此叫合桃。”
工頭和村婦笑道:“卻有意思。咱們這些從沒出過遠門的,哪裡知道這些典故。”
多多又問:“我聽說大理的青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