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新城以南的官道上,一晝夜狂奔近兩百里的王躍悠然地信馬而行。
此刻這條路上已經徹底沒人了,迫在眉睫的戰爭讓新城外圍所有村莊全部清空進了縣城,畢竟真要是打起來這裡肯定是戰場,雖然白溝河在部分地方可以騎馬涉水透過,但白溝驛的那座橋仍舊是爭奪的關鍵點。
這座橋周圍幾十裡都是戰場。
“大好河山啊!”
王躍舉著裝滿羊奶的葫蘆,一邊補充營養一邊感慨著。
實際上遼國統治下的析津府也算不輸中原,哪怕新城這樣臨近邊境的縣也有萬戶之眾,整個析津府六州十一縣,加起來超過二十萬戶,而遼國奴婢的比例遠超宋朝,所以戶均人口數量同樣遠超宋朝。再加上世家豪強化帶來的隱戶,之前從其他地方逃難來的難民,此時估計整個析津府人口不會低於一百五十萬,這還不算平州所屬的州縣。
這也不少了。
後來朱元璋努力了二十多年,用各種方式甚至拿繩子綁著從南方移民,給自己造成數百年罵名,最終到洪武二十六年時候,才讓北直隸在籍人口恢復到一百九十萬。
這黃冊的人口。
這是包括了女人小孩老人的詳細數字。
而明朝的北直隸可是包括宋朝的河北東西兩路。
也就是說兩百四十年後,整個這片區域的人口,才堪堪和這時候析津府加平州差不多。
真慘。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
正在抽風的王躍驀然停住,舉著葫蘆一臉誇張的震驚,看著距離他不遠的一片樹林。
無數騎兵正蜂擁而來。
他一臉驚悚地環顧四周,卻發現除了那片樹林外,自己周圍至少兩公里內全是農田。
“真倒黴!”
他憂傷地看著那些騎兵。
這肯定是耶律大石的部下,這一帶又沒有別人,而他的馬跑了兩百里,已經不可能再跑了,這下子算是冤家路窄,早知道他就不走大路了,但此時也沒別的辦法了。他很無奈地下馬,然後拿起了自己的六根清淨杵,站在兩匹馬中間,一臉決然地面對著洶湧而來的洪流。
洪流以極快的速度席捲而來。
王躍就像當初試驗時候一樣,槍口對準前方,尾部圓盤頂著肚子,掏出火摺子就彷彿一個慷慨赴死的勇士般,湊在引信旁等待著。
那洪流瞬間即至……
然後自動向兩旁一分,緊接著前鋒在他兩旁繞過。
王躍像個傻子一樣站在中間,懵逼的看著這些士兵,他這時候才發現,這些士兵臉上全都帶著驚恐,很多人連盔甲都扔了,完全就是一副兵敗如山倒的潰逃架勢,而且這也不是耶律大石的部下。
甚至這都不是遼軍。
這是宋軍。
之前隔著遠看不清,畢竟宋軍和遼軍盔甲樣式差不多。
王躍就這樣懵逼地站在中間,看著騎兵的洪流就像繞開礁石般,從他兩旁繞了過去,甚至都沒有人看他一眼。而且的確是潰敗的,還有不少身上帶傷,甚至有幾個身上的箭都沒拔掉,他們彷彿一群受驚的兔子般,目不斜視地轉入大路然後向南蜂擁而去。
“還不快逃,契丹大軍將至!”
其中一個軍官終於好心地朝他吼道。
王躍依然穿著他的綠官服,這也是那些士兵沒直接踩死他的原因。
“你們不覺得丟人嗎?”
王躍無語地說道。
這個人是隴西的口音,應該是西軍的精銳騎兵。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從這個傻子旁邊繞過,然後繼續向南逃,王躍依然默默站在那裡,就在此時那片樹林處,另外一批騎兵出現,這些就是真正耶律大石的部下了,王躍一眼就看到了蕭塔不煙的哥哥。很顯然宋軍終究還是渡河冒進,至於原因暫時還不知道,但也像原本歷史上一樣,被耶律大石擊敗,然後上演了一場大潰敗。
此刻的王躍真的很想罵娘,他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一線希望,就這樣被這些豬隊友給毀了。
打輸了的沒資格談條件啊。
“長安死,此中死,異乎?”
王躍嚎叫一聲。
那軍官終於停下了,他回頭看著王躍一臉猶豫。
這時候宋軍潰兵已經從王躍身旁跑過,而他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傲然地看著同樣迅速接近的契丹騎兵。
“回頭,別讓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