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品第,是那裡人氏。”忙問道:“他是何等樣人?與你先生相知。”一郎道:“他是遠處人,不知什麼緣故,搬在棲雲庵,開書畫店哩!”小姐又問道:“你看見還是後生,還是老人家呢?”一郎道:“他是一個後生相公,與小姐面兒一般樣標緻的哩!”說罷,來討扇子。小姐道:“他寫得不好,換一把與你吧!”一郎便笑嘻嘻接了去。小姐仔細看那詩,想道:“我看此詩丰神淡遠,態度橫生,定非俗士,為何墮入塵俗中?或是遁跡埋名的人也不可知。”將詩只管沉吟,遂起憐才之念,便要思量計策,去見他一面。
不覺時逢七夕,文總戎被虎丘寺僧請去。小姐便叫何嫗進來,說道:“我今日要去望一位朋友,要你裝個家人作伴,千萬不要相辭。”乳孃笑道:“小姐痴話了,深閨繡閣,又不是男子,有什麼朋友!”連紅萼也掩口笑起來。小姐即便把扇上和詩之事說與他,道:“我自從看了詩後,憐才之念忽忽於心,聞這人是個少年秀士,我一向要會他一面,幸得今日老爺不在。不免將衣服頭巾穿戴起來,扮作秀才模樣;你便穿戴了何老官衣帽,權為老僕,同去望他。倘是塵俗之士,一拱而別;如果是真正才子,我便與他訂為兄弟,日後就有託了。你也快去妝扮起來,包你沒有破綻。”何嫗笑了又笑,道:“小姐當真要去,我也難以阻擋。沒奈何,只得把老奴衣帽穿戴好了。”小姐早已打扮得齊齊整整,問紅萼道:“你看我兩個像也不像?”紅萼道:“乳孃雜在管家中倒也不差,只是小姐雜於這些歪秀才中,卻是千中選一。”三個說說笑笑,小姐對乳孃道:“你只稱我做石相公吧!”寫了名帖,兩個悄悄的從後門面出,一路同去。
早到了棲雲庵,何嫗早把名帖遞進,松風接來與雲生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眷弟石霞文拜
雲生忙忙整衣,接了進去。見畢,雲生看那若霞,如出水芙蓉,亭亭獨立。若霞看那雲生,似臨風玉樹,矯矯出群。瞻顧之間已知必定多才了。先是若霞問道:“久慕梅兄大名,未獲識韓,今瞻芝宇,大慰飢渴。敢問臺號?”雲生道:“小弟襪線短材,敢勞仁兄枉駕,賤宇再福。請教石兄大號。”若霞道:“賤字葭雯。”說罷,松風獻上茶來。茶罷,若霞道:“小弟今日一來拜候,二來因敝友葭文若,有祖扇兩柄,要煩大筆,又道是今日七夕佳期,聞梅兄詩詞雙妙,敢斗膽請教大方。”雲生道:“不才鄙句,但恐遺笑臺兄。奈何,奈何。”即命松風磨起墨來,那邊何嫗早已把扇放在桌子。雲生不假思索,一揮而就,雙手遞過,道:“草草塞責,早希郢政。”若霞見其敏捷,光已驚奇;再仔細看時,恰是那《鵲橋仙》調二首,念道:
梧桐一葉,涼風微發,為探鵲橋訊息。
經年才得一相逢,不做美,數聲促織。隔河咫尺,迢遙千里,一日三秋思憶,明朝依舊各西東,怕添上眉頭秋色。其一經年相別,一宵才晤,誰說為云為雨。涼風淡月恰逢秋,何必起,悲秋情緒。良緣不偶,佳期常隔,何必雙雙牛女。佳人才子各天涯,料今夕淒涼無數。其二
若霞看完,嘖嘖稱之不置,道:“小弟性耽詩賦,不過信筆塗鴉,怎如梅兄思入雲成,筆生風下。小弟當朝夕頂戴瑤章以為模楷矣!”雲生大喜道:“石兄既善詩詞,必須也要請教。拙作即作碔砆,以引荊山之璞。”若霞道:“小巫見大巫,氣已久索,還敢布鼓雷門以致撫堂胡盧也。”雲生只是不住催促,若霞道:“小弟家父在船等候,兄畢竟要小弟獻醜,只得把一舊作應命了。”雲生只要看他筆氣,那裡管什麼新舊,便道:“最妙。”若霞便輕舒蠶繭,慢展兔毫,就把《曉起聽鶯》這首絕句寫出來,遞與雲生。雲生大驚道:“小弟曾經扇頭看過,原來就是臺兄佳章,小弟多多得罪才人了。”說罷,連忙重新施禮,道:“如此仙才,而小弟魚目混珠,深可愧赧。今日邂逅之遇,誠非偶然,待小弟北面負芨,朝夕請益,不識臺兄允否?”若霞道:“梅兄舍蘇合而羨蛣蜣,使小弟顏厚十重鈦甲矣!既蒙相愛,敢締範、張之誼何如?”雲生大喜,道:“承兄不棄朽材,俯垂青眼,真正是萬幸的事了。”兩人遂拜盟為兄弟,若霞便要辭別,雲生道:“今既為異姓骨肉,敢留作平原之遊,何如?”若霞道:“恐老父在舟久等,就此告別。”雲生問:“尊舟何處?好便明日拜望尊公。”若霞道:“不煩掛念,明日當同老父造寓盡歡可也。”雲生信以為然,就不相強,遂依依而別。正是:
自古才高人罕知,憐情誰復似蛾眉。
從茲雲樹瀟湘隔,兩地空勞明月思。
到了明日,雲生等候多時,竟不見到。忙叫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