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紀學士和容郎中成了個泥人似地回到王府,小磚一見到李全澔便撲了上來,沾的他渾身泥巴。一行人好容易洗漱乾淨,連口飯都還沒吃上,李全澔便將紀夫子拉到一旁,將這些日子來蒐集的賬冊複本,如數交到紀夫子手上,簡單交代了目前查到的案情,大概還有另外七成是被上頭給吃掉的,是樁大案。又將譯好的賬冊託了府裡的人送回京城去。
“先生,學生還要去知府那一趟,把那七成被黑掉的帳一併給挖出來。”
“只要掌握了這幾個證據,應當就能在廷上稟報皇上,這便能全面查案。不必再這樣躲躲藏藏。為師做不了什麼,都你在吃苦。”
“沒有的事,學生鐵打的身子,吃這點苦頭算不上什麼。”李全澔再交代了兩句,這便收拾起行囊,朝後門走去。
“這就要走?”六王爺追了過來,慌張地還喘著氣。
“謝王爺這幾日盛情款待,奴才感激不盡。這便還有些事要辦,不好久留。”
“子遺,子遺啊,本王是真的欣賞你,不管是你這身才氣,還是能屈能伸的氣度。本王是真心與你相交,若是往後遇上了什麼困難,即便是皇上跟你過不去,本王也都能保你周全。”
可惜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大概連皇上都保不了他。李全澔在內心苦笑道。但對六王爺這番真心好意,他也是真的謝了。滿口謝過之後,便往知府去了。
他用相同的法子混進府裡,這次大著膽子乾脆直接應徵賬房的位置,他只會打點簡單的算盤,但竟也被相中點進了府裡。他和那賬房交好,倒是很容易就套出了一些情報,再搭配偷抄的賬冊,便得出了個大概。這賑銀從上頭撥下來,經過層層剝削,實際到了災民手中的自然就少了。但要光靠查弊便娶了人性命還是有些困難,但這起了個頭,之後辦什麼都不難。
他給紀夫子遞了個訊息之後,便在城裡買了匹馬,直奔京城而去。這趟遠行,還是自進京以來最久的一次,算一算也出來快四個月,轉眼又要過年了。越往北走,大雪便越是覆蓋了道路,膝蓋的舊傷似乎還在隱隱作痛。他沿著官道一路往北趕,竟然就在路途上過了年。除夕這天各間客棧大門緊閉,敲了好幾間門,才終於有人願意收留他一夜。這事辦完,終於要有個結果了。他有些興奮,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見見那些憤恨的嘴臉,但這麼急著趕回京城,這其中是不是參雜了什麼其他的心思,他卻也沒多想。
當李全澔終於看見那久違的皇宮大門時,卻反倒有些躊躇起來。背後是廣大浩瀚的大千世界,而眼前是那一成不變的宮牆和狹窄的天空。他忽然有種衝動,想把懷中的賬冊拋卻,然後轉身向回跑。他大可躲在六王爺府裡做食客,只要他不願六王爺也不能迫他。又或者是乾脆換上李子遺的名份,遊走江湖呢?但正如六王爺能一眼識破他的身分,拖著這殘破的身子又能走到哪裡去?他苦笑了一下,舉步踏進了宮門。
連衣服都還來不及換,臉都還沒抹上一把,皇上就不顧禮節地衝到下人房裡來找他,話都還沒說一句就被緊緊抱住了。衣服上熟悉的薰香竄進鼻腔,竟有些令人懷念的感覺。
“陛、陛下,奴才這一路遠行風塵僕僕,先讓奴才換身衣服吧。”李全澔兩手尷尬地懸在空中,不知是該回抱還是不該回抱,就怕弄髒了他那一身皇袍。
景嘉撐開了一些距離,顧不得髒就往那想念了很久的唇吻了下去,手急切地去解他衣服。像是忍了太久,連調情該怎麼做都忘了,只是急切地想表達自己的思念和喜愛。李全澔慣於隱忍,只得勉力配合他的動作,方便進入,只求讓自己好過一些。隨著身體的律動,才稍微找回了一點以前的感覺,有些意亂情迷,卻又參雜著一些真實的疼痛。
“全澔,我好想你。”他磨蹭著對方的臉頰,像個孩子,“總想著你到哪裡了,受了什麼苦,是否平安。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了。”
李全澔伸手摸了摸景嘉的腦袋,嗅著他身上的氣味。這瞬間才突然覺得,回來真好。
但好不容易才洗上澡,換了身衣服,李全澔又到御書房裡報到去了。他在路上可沒閒著,一逮著空檔就忙著核對三層不同的賬冊:知府、知州、和實際調查的賬冊。實際調查後回推的數目自然和賬冊上的有差距,但更可以證明其中短少的數量不是空談,而是真的沒到災民手上。
景嘉聽著他的奏疏,一邊用指尖輕敲著桌面,推估思量著他這冒著生命危險換回來的情報。
“還是不太夠哪……”
“人證已經讓紀學士去辦了,皇上不如先傳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