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紅的鳳軒皇帝在對著崖壁上密密麻麻的佛窟再次叩拜行禮,起身之時,卻是一呆。
他看到身材健碩至極的般若僧人真毗盧也已經換上了一身普通素衣,原先持著的烏金禪杖也裝入了一個長長的木匣之中,背在身上。而他的身旁,卻是還跟著一名同樣穿著白衣的光頭小僧,十來歲的年紀,一臉童真,雙眼烏亮。
“大師,這是?”鳳軒皇帝忍不住發問。
真毗盧微微頷首,道:“這是我的小師弟雲海,他也想出去看看,師尊同意了,所以他便會跟著我。”
“見過雲海大師。”
光頭小僧人雖然年幼,但鳳軒皇帝自然十分清楚般若寺是什麼樣的地方,知道般若寺出來的會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他心中雖然悲痛,但是卻仍是忍不住剎那一喜,連忙認真見禮。
“我等選擇出世,但般若大多數法師卻是隻想求一身清淨,所以我們出去之後,便不再以般若僧人為名。”真毗盧看著鳳軒皇帝,洪聲道:“出去之後,可和稱呼普通修行者一樣,稱呼我們為先生,以免多招惹人注意。”
微微一頓之後,真毗盧又道:“師尊既然讓聖母皇太后和皇上進入般若寺,便已委婉的表示了接納認可和支援之意,再加上聖母皇太后這些年自身樹立的威儀,以及給世人般若寺的印象,所以大局便不用過多擔心。”
鳳軒皇帝默默點頭。
“快看!玄遠師兄!”
就在此時,一臉童真的小僧雲海卻是陡然發出了一聲與此刻氣氛極不協調的歡呼。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鳳軒皇帝又是一怔。
他看到了一名用普通的烏木禪杖挑著一個極大的擔的年輕白袍僧人,帶著斗笠,正從和他隔著一條深澗的一處佛殿之中走出來。
這名年輕白袍僧人的面目十分普通,但是和善和乾淨到了極點。
一眼望去,便自然產生出莫名的強烈親近和善意之感。
鳳軒皇帝一眼就覺得這名僧人非常不凡。
“雲海師弟,真毗盧師兄。”
隔著深澗看到雲海和真毗盧,這名年輕白袍僧人略有些尷尬的微微一笑,合什行禮。
“玄遠師兄,你上兩次那麼慘,尤其上次眼都差點瞎了,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又要去第三次啊。”雲海合什回禮,脆生生的笑道。
玄遠點了點頭:“世上從無無盡之說,我的禪便在這對無盡沙海的追求之中。”
真毗盧也點了點頭,鄭重道:“你小心一些。”
玄遠也收斂了笑意,看著真毗盧再次行禮,道:“師兄你也小心一些。”
雲海卻叫道:“玄遠師兄,無盡沙海有什麼可探的,即便有真正佛跡的存在又如何,不如跟我們一起出去啊。”
鳳軒皇帝聞言心中一動,但玄遠認真的搖了搖頭,道:“雲海師弟,不了。”
雲海便揮了揮手:“那玄遠師兄再見。”
玄遠笑了笑,也隔著深澗揮手:“再見。”
真毗盧平靜的看了玄遠一眼:“願能再見。”
玄遠苦笑著搖了搖頭:“師兄你既已入紅塵,能不能不要這麼老實,遠行之前,也說些吉利話。”
真毗盧看著玄遠點了點頭,不再多說,轉身往外走去。
雲海雀躍跟上,讓鳳軒皇帝微微一怔的是,他腳步高低,卻是有點微跛。
“我天生就是如此,不過這沒什麼關係。”雲海卻是感覺到了鳳軒皇帝有些異樣的目光,只是轉頭微微一笑道:“大師言,肉身,皮囊爾。”
“是沒什麼關係。”看著這些人的看淡生死榮辱,鳳軒皇帝又有所悟,點了點頭,卻是上前牽住了雲海的手,並肩往外走去。
禪光普照如海。
……
碧落陵,鏡天湖南岸,一間無名草廬之中。
碧落邊軍大供奉徐布衣正用一個行軍鐵鍋煮著幾條湖魚。
剁椒、濃醬、大蔥…料放得很濃郁,香氣四溢。
另外幾塊紅炭上溫著兩壺酒,這名頭髮有些焦黃,五十餘歲,旁邊又放著一架古琴,看上去只是落寞琴師打扮的邊軍大供奉一邊淺酌,一邊悠然自得的吃著料重味香的魚肉。
大約已經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又是清寥獨飲,徐布衣的眼裡有些渾濁,似昏昏欲睡。
他又夾起了一塊魚肉,但似乎對這塊魚肉不滿意,又放到了鍋中。
“不請自入,是件很無禮的事。”
他搖了搖頭,伸手輕輕一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