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一列馬車趕在城門初開之時就出了獠城,沿著官道,往河洛行省辛陽城的方向駛去。
告老還鄉的律政司官員秦執言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越來越遠的燎城輪廓,有一絲難言的感懷,同時也有了真正的放鬆之意。
在東林行省為官的數十年間,他頗有清名,實則卻在暗中控制著一些黑市走私生意,其中的大頭是武器走私生意。
一開始機緣巧合介入這樣的黑市生意時,他心裡還有些愧疚,想著雲秦的許多軍人會死在自己手下交易出去的這些非制式,但由民間大匠鋪製造,甚至比同等的制式武器還要精良的武器的手中。然而等到時日一長,到手的錢財越來越多,這種愧疚卻慢慢從麻木到了完全沒有。
在三年前開始,他就開始規劃自己的後半生。
能用得到,享受得到,花出去的錢財才是錢財,堆在手上,沒辦法花,或者花不出去,沒辦法享受的錢財,就反而是枷鎖。
因為本身就是律政司官員,秦執言十分清楚雲秦在官員離任後的五年之內都會保持調查,他有信心在五年之內不會暴露自己的財富,而且他對自己的身體也有信心,只要再收斂這五年,接下來等著他的便是幾十年的大好享受。
但他對於先前那些自己的手下卻沒有信心。因為即便是完全將自己的這生意轉交給信得過的心腹,但那些心腹萬一犯了事,便很有可能被牽連出來。甚至那些心腹和知道他底細的人就算也和他一樣全部洗手不幹,也未必不會因別的事而牽連起來。
他自己便見過無數已經卸任但因一些和本人不搭邊的小事而被牽出來的貪官汙吏。
尤其在近年來長公主都在插手治腐的情形下,他便需要更加的小心,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所以在之前半年裡面,他便開始了準備兩年多的清洗,暗殺的暗殺,硬扣罪名的硬扣罪名,把所有知道他底細的人全部直接殺死或是弄死在了監獄之中。
之前他的所有家眷已經返鄉,這一列馬車之中除了他之外,全部都是追隨了他很長時間的死士以及僱傭的不知情的修行者,一路上他唯一擔心的只是在自己任職這數十年間有沒有得罪一些官場上的人,在通關之時刻意刁難。
現在這獠城已經是東林行省最後的一個城池,即便是他得罪過的官員,應該也沒有能力將手伸到其他行省來,所以此刻他看著越來越遠的燎城,就像完全告別了自己以前的人生,在重新開始著自己的人生。
……
車隊漸行漸遠。
獠城在秦執言的視線之中終於徹底不見。
官道邊出現了一個方便過往商販和車隊的簡陋湯麵鋪子。
正在揉麵的面鋪老闆是個大頭矮子,一名莊稼漢正挑著一擔剛剛挖出來的藕從一側小道上走過來,似乎要到這個鋪子歇歇腳。
一個禿頂的高大挑夫正在背對著官道吃麵。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正在麵攤旁邊不遠處擺著一個籃子賣杏。
秦執言從馬車車窗簾子裡面看到了這些,他沒有覺得絲毫不妥,當然他對這種路邊的清湯麵也不可能有任何的興趣,馬車也不可能停下來。
馬車車隊經過這個官道邊的簡陋湯麵鋪子。
然而就在這時,第一列馬車的車伕陡然豎了豎馬鞭。
車隊的速度頓時減緩。
一名身穿羅袖青袍的年輕人從官道旁的一條荒草小徑上走了出來,揹著一個長形的布條。
這名年輕人的面目很是呆板冷漠,有著說不出的陰冷氣息,而且他直直走到了官道的當中,迎著這一列馬車走了過來。
“什麼人!”
第一列馬車的車伕厲聲喝問,雙目中瞬間冒出實質般的冷光。
感覺到車隊速度放緩的秦執言已經通體生寒,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從他的心中瀰漫出來,在這名車伕厲聲喝問的時候,他已經掀開了車窗簾子,也看到了那一名面目冷漠,攔在路中的青袍年輕人。
而兩名身穿普通勁裝,站得如標杆一般直的中年男子第一時間便站在了他的車窗前,用身體擋在了車窗前。
“我要馬車夾層裡面的東西,不想死的話,趕快離開馬車離開。”
也就在此時,官道中央的青袍年輕人已經冷冷出聲。
馬車夾層裡的東西…聽到這幾個字,原本已經自覺徹底告別之前人生的秦執言的圓臉驟然變得雪白,渾身竟是不自覺的秫秫發抖起來。
第一輛馬車的車伕眉頭微挑,將要出聲,然而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