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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很快,人卻楞住了。
當一個人拿起刀子要“向豬羊”的時候,最可悲的不是豬羊質劣,不是豬羊反踢,不是沒勇氣下手,不是旁人對自己殺豬能力的譏笑,而是,你面前根本就沒有豬羊!俺的豬兒呢?俺的羊兒呢?如今這偌大的訓練場,半個招聘單位的篷子都沒有!
她懷疑自己瞎了眼。
眼前有的不是豬也不是羊,而是明眸皓齒的新一代——或者很多人剛來的時候,看見這群似乎無憂無慮的娃子,在場內摩拳擦掌地好像志在必得,同時還在做熱身運動,都會像我呆子那般驚愕,但旋即一塊超大的牌子就會落到眼裡。
上頭有字:“經申請,省教育局批准本場地為高考提前批招錄體能測試現場,XX現場招聘會取消”!
“!??”阿平一時氣得語塞,只能乾瞪眼。
怪不得今日人少!
場邊也有不少風塵僕僕的青年,似乎都跟她一樣傻了眼。
卻有一個年過五旬、衣服殘舊的大叔帶著一個嫩皮小弟過來,看那小弟衣著還算整潔,阿平本以為那是提前批娃子裡頭的一個,豈料那大叔一看牌子,雙眼一直,像有人抽走了他身上唯一的一張錢幣似的,她立馬可以確定他們也是跟自己趕的是同一場。
只聽一哭聲,不,不是哭聲,只應該是被窮困潦倒剝奪得毫無陽氣的一腔哭訴聲道:“不是吧!呆子兩父子好慘啊!”這樣的聲調,分明是示弱,是求饒,呆子本不喜歡他帶著自己的兒子求職,因為這樣無助其自立,可那普通話裡頭夾帶了口音,聽著似乎是與自己同鄉,可又不敢輕易搭訕。
隨即,群情粥粥,罵聲不絕,可連這罵都沒個物件,況且人生地不熟的,唉!
沒想到有個學生模樣的“工作人員”忽然站出來找罵——其實,那人不過是掛了個“ZZ會秘書處”項牌,做疏散現場之事罷了,大叔分奔上前略帶哭音地大罵:“喂喂,你這人怎麼說取消就取消?我們爺倆穿了兩個省,在火車皮子裡頭站了20小時才到你這,你,你,你們這麼耍人,可真不是人!”
“兩個省,哦,不是我同鄉!”阿平嘆道,可那種同病相憐的親切讓她拼命地修改剛才聽到的資訊。
學生輕蔑笑道:“我們昨天在學校網站發了通知,自己不看,自找的!”
“你沒常識啊!”大叔哭音更重,道:“我們昨天還在火車裡頭,誰看得到你的什麼勞子通知,還在網上,你看我這破爛的身勢有網可上嗎?”
被一個衣衫襤褸的半老頭子罵了“沒常識”,往日他也是做富二代和學生幹部慣了,哪裡受得了,不禁惱羞成怒,喝:
“嘿,你有本事在這等著,反正招聘單位沒一個,等吧,等吧,我不趕你,就看你是不是能賴著不走!”
其餘青年都出聲勸阻,怕傷了和氣:
“哎呀,我們都是老大遠過來的,你這說取消就取消,實在——唉!”
“大叔有年紀了,你就別生氣。”
“請問同學,這招聘會啥時候再開啊?”
“是啊,應該提前一些通知。”
“火車票也不便宜啊,你可能沒出校門不知道啊!”
“你看那‘經申請’幾個字,既然申請,就不該申人家的招聘會場去啊!”
“對啊,如果是招聘會申請得早,就不該給提前批的。”
“或者改地方也無所謂啊!”
……
那學生身材高大,發育良好,衣著光鮮,似乎渾身都是名牌,百來塊的火車票對於他可能只是一頓大餐而已,否則他怎麼可能對那些話無動於衷呢?面對學生重複那幾句“省教育廳”、“學校”等等的大名詞,面對他居高臨下的、不屑的神光一掃,在場眾人均感“無望”加“無奈”的雙料落空——畢竟這些外省來的人數量不多,難以形成有力輿論,眾人只得憤憤然作罷,紛紛回頭凝望那極美、極有教學氛圍的校園,百年名校,就這樣地來了,卻要走了。
於是,所有人怏怏離去。
大叔父子的動作其實跟眾人無異,可阿平此時才發現,那嫩皮小弟原來腿有較為嚴重的殘疾!砰然,腦海中竟想起朱自清的《背影》裡頭的父親,那將要老去的,卻又默默托起孩子前途的背影,卻比朱自清那買橘子的父親背影更為滄桑。
她在原地呆住了。
往日瘋瘋癲癲笑口嘻嘻的她不禁心中一黯,除了為那對父子悲傷,還為自己黯然:第一戰,這就是呆子初出茅廬的第一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