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方當黎明破曉,正門外無一人經過,院內唯有細雨打新竹的聲音,牆垣邊氤氳著清晨的霧氣。
司衍抱著一沓公文站在門檻處,身形依舊筆直而高挺,像是立在門前的另一株蒼翠蘭竹,面上卻是一派肅然的表情。
花璃微挑了眉梢,心裡其實有些不耐煩,但念在眼前這位到底是冥洲王城的右司案大人,她的態度仍是恭恭敬敬:“望大人明鑑,這隻兇獸前日進犯邊境村莊被捕,昨日才由暗探交由我手中。”
司衍聞言並未作罷,眸光清冷如冬雪,不含雜色地看著她,微沉了嗓音接話道:“你分管暗探的兩個支部,既然捉到了兇獸,理當轉交冥刑司,並在暗部的監察處備案。擅自扣留兇獸,哪怕只有一日,按律也要罰俸三年。”
話音才落,他又極其冷淡地添了一句:“你不用再與我解釋,我會將今早的所見所聞寫成摺子,交由長老院評斷。”
花璃瞪大了雙眼,一時竟有些楞然。
誠然,按照律令她是要立刻將兇獸送往冥刑司,而後再前往暗部的監察處備案。
但她昨日收到這隻兇獸後,忍不住想拿它練一練手,她的鞭法使得出神入化,一晚上下來將這隻兇獸打得服服帖帖,全然沒有了剛來時的兇狠和蠻勁,花璃也就喪失了拿它練手的興致。
她原本打定了主意,等到今日辰時就將這隻兇獸送往冥刑司,卻沒料到會在黎明時分碰見鐵面無私的右司案大人。
花璃對他也算是有所耳聞,她聽說他精通天冥二界的律令法典,任職以來從未遲到早退過,勤勤懇懇到了一定境界,乃是青年一輩當之無愧的楷模。
但花璃也知道這位楷模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此時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會寫一封摺子呈給長老院。
花璃很有可能被扣掉三年的俸祿,但她的後院還有一幫美少年要養。
想到自己的肩上還挑著養家餬口的重擔,花璃的思緒變得有些混亂,握在手中的長鞭也無意識地放鬆了幾分。
天外*初霽,晨光穿透薄雲,露出輕暖如水的日色,地上那隻被抽了一整晚的兇獸驀地睜開雙眼,伏臥半刻後從原地乍然躍起,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嘴對準了花璃的脖頸,意圖一舉奪命血仇血報。
司衍尚未出手,花璃猛地後退一步,明眸晶耀生光。
匍匐在地的兇獸怒吼出聲,用盡最後的力氣衝破周身的禁制,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花璃,鋒利的雙爪緊扣地面,身體在剎那間驟然暴漲,足有原形的七八倍大。
帶著倒刺的長鞭掠地一甩,捲起虛無的沙塵和嵐煙,花璃側目看著司衍,漫不經心道:“把它交給我。”言罷,又略帶嚴肅地補了一句:“這是我和它的事,你別插手。”
司衍抱著那一沓公文,沒有應聲。
趴在院中的兇獸魔性沖天,渾身纏繞怨靈和怒意,前爪攢了魔氣蓄勢待發,恨不得立時撕碎花璃,轉瞬便朝她撲了過去。
司衍以為,最多一刻鐘,花璃就會向他求救。
此時朝陽初臨,綺豔紅霞滿天,他抬頭看著天色,心想今日應該不至於遲到。
然而短短半刻鐘後——
那隻怒氣滔天的強悍兇獸就被花璃狠狠踩在了腳下。
她的法力雖然遠不及巔峰的地步,身法和鞭術卻精妙的很,幾招閃躲之後長鞭一卷而至,裙襬翻飛如風中搖曳的紅蓮,而那兇獸尚未收勢回神,便再次被鞭尾縛住了四爪和脖頸。
那隻兇獸為非作歹已成習慣,還是第一次被人連抽了兩回。
可花璃還不止抽了它兩回,現在更是用腳踩著它的頭,惡意滿滿地碾了碾。
雖說冥界是個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地方,這隻兇獸還是很難接受殘酷的現實,加之花璃還輕描淡寫地說它長得醜,那顆屬於兇獸的自尊心終於不堪重負地碎裂了。
它心灰意冷地伏在地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剛才不是挺厲害的麼,衝破禁制想要把我生吞活剝。”花璃拉緊了長鞭,低頭對著它道:“怎麼現在哭得這樣傷心,皺巴著一張臉比原來更難看,我原來只當你長得醜身體弱,沒想到還這樣脆弱敏感不堪一擊。”
兇獸聞言更覺亂箭穿心萬念俱灰,哭著哭著就暈了過去。
微風初起,院內竹木靜立,枝繁葉茂翠□□滴,司衍側身站在門邊,目光越過那片青竹,凝神細細打量她。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眉眼靈動如畫,粉頰吹彈可破,似是九夏芙蓉,三春楊柳。
司衍目光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