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風動,帶著煞氣的妖雲遮擋了冷月星河,在暗沉無邊的蒼穹中陡然化開濃烈的血色,血光通紅如萬里彤霞燒成的火,燒的天地之間彷彿混沌一色。
滔滔戰鼓聲起,獵獵疾風隱入蒼茫雨幕,魔族與諸神的大戰似要一觸即發,三十六重天的關聖帝君提劍立於城牆之下,刻在劍鋒上的銀紋染盡了尚未乾透的新血,他的背後是天界蓄勢待命的精銳兵馬,身側卻站了一個頭戴斗笠的紅衣女子。
那女子衣袍寬鬆,身形窈窕至極,手中握著天宮陣符,語聲和緩從容道:“帝君大可放心,我們九尾……啊,我是說我一向說話算話。”
泠泠雨霧縹緲,煙波迷濛似要洗淨長空,斬倉星君上前一步,拱手抱拳插話道:“苑夏姑娘,你若是能破開這個五行八卦的玄術,莫說給你十株萬年靈芝,一百株都不是問題。”
苑夏姑娘偏過了臉側目看他,誠意十足道:“多謝星君大人的好意。不過我們一開始商定的是十株靈芝,給我十株就算是踐約了。”
言罷,她鬆手放開陣符,關聖帝君才注意到她的手指瑩白恰如仙界美玉,那漂亮的手指捏了禁術催動符訣,霎時一陣陰風捲過蒼茫大地,天外忽有萬頃碧波翻湧,似是驚濤駭浪遊移在九天之上,斂盡滿目猩紅的血色。
雨勢漸微,烏雲的縫隙中陡現熹微晨光,高有百尺的鬼都城牆上,魔族首領自知大勢將去,面色比平日裡更多了幾分青灰,魔族近來大肆屠戮凡間眾生,行止多有狂放囂張,他早該料到觸怒天界的下場……卻不想這下場來得這麼快。五行八卦的玄術本是魔族密不外傳的禁術,且與天道仙法全然不同,連此次帶兵的關聖帝君也只能靜觀其變,魔族首領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城下那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紅衣女子,竟會破解玄術的法道。
三日後,天兵大獲全勝,魔族的都城不復存在。
關聖帝君乃是天生天養的高位神尊,生來無父無母且沉默寡言,不怎麼會說話,也很少和人打交道,但心裡又很感謝苑夏姑娘的鼎力相助,甚至除了感激之外,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但因他數萬年來都是孤身一人,只偶爾同文昌帝君下棋喝酒,而文昌帝君本身也是個不解風情的,兩位帝君各自打了數萬年的光棍,於情之一字上都沒什麼造詣。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關聖帝君假裝在苑夏的軍帳外獨自散步,因為裝得很像,他自己都快相信了,這樣無聲地轉了幾圈後,果然將苑夏姑娘引出了帳門。
天際月色昏暗,苑夏仍然戴著一頂斗笠,帝君行步到她面前,指間掛著一隻沉甸甸的乾坤袋,因為很久沒有說過很長的話,關聖帝君不得不安靜了一陣,打好腹稿方才開口道:“這場戰事結束得很快,天界兵將也折損得少,捷報已傳回三十六重天。多虧了你的幫助,這是你應得的酬勞,請收下。”
苑夏接過乾坤袋後,從中挑揀出十株萬年靈芝,又把袋子還給帝君,客氣地推脫道:“多謝帝君美意,暫時只用得上靈芝。”
乾坤袋裡裝滿了仙果和食材,每一個都是關聖帝君親自挑選出來的珍品,在滿袋子山珍仙果的對比下,萬年靈芝只算得上普通。
然而苑夏不願意收,帝君自然也不會勉強她,他收回了乾坤袋,正準備想點話和苑夏說,就聽見她壓低了嗓音道:“近來多謝帝君關照。”
她輕咳一聲,煞有介事繼續道:“我昨晚夜觀星象,掐指一算發現歸家之期已到。俗話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關聖帝君默了默,低聲打斷道:“昨晚沒有星星。”
苑夏抱著滿懷的靈芝,依舊鎮定從容道:“多謝帝君指正,不過就算沒有天界星象,我也真的要回家了。”她轉身進入帳中,關聖帝君跟了一步,在她身後道:“明日辰時我要回天介面見天帝,你能等我回來再走麼?”
苑夏鄭重其事地應和他:“嗯,我等你回來再走。”
關聖帝君唇角噙了笑,又因不善言辭,一時找不到好話來應答,語聲沉緩答了一句:“我兩個時辰後回來,你等我。”
次日天色微亮時,苑夏揣著滿兜靈芝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昨日的確答應關聖帝君要等他回來,但她又不確定關聖帝君回來後會不會放她走,她自幼熟讀九尾狐族的禁法書,精通於解開各種玄術,卻在法道武學上沒什麼建樹,出門在外的這些天,她的心裡其實也很沒底。
長道漫漫,山路崎嶇,懸崖邊藤蘿叢生,在岩石上掛滿碧綠枝蔓,不久初霞褪色,天邊日頭漸高,苑夏摘下戴在頭上的斗笠,背靠山石數了數了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