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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鳳棲梧(三)

冬日的風雖然冷,那被掰成兩半的燒餅卻是熱的,外面包了一層泛黃的油紙,裹不住溫熱的燒餅香。

傅錚言有些捨不得吃,他把兩塊餅小心地包好,默默揣進了懷裡。

丹華並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緊緊盯著他的手。

在傅錚言被看到手足無措的時候,丹華又低頭湊近了幾分,她凝視著他手上的凍瘡,微蹙眉頭輕聲問道:“長了這個東西……是很疼的吧?”

“倒不是很疼。”傅錚言答道:“總覺得癢,想多抓幾下。”

丹華想象不出來又痛又癢是一種什麼感覺,然而傅錚言的語氣卻是這樣稀鬆平淡,倒叫人覺得滿手凍瘡是一件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事。

丹華輕嘆一聲,隨口說了一句:“你娘怎麼不給你做一雙手套……”

傅錚言把衣袖往下拉,擋住了手上猙獰的瘡疤,他分外平靜地接話道:“我娘走得早。”

然後又補了一句:“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誰。”

丹華怔然抬頭,過了半刻左右,她才緩緩應道:“我娘也走得早。她走後不久,我爹又娶了一個後孃。”

她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往巷子外走去,腳步一頓回過頭,看著傅錚言道:“你快跟上來啊,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四處轉一轉嗎?”

傅錚言完全不記得自己答應帶她閒逛,可是丹華用那樣一雙清亮的眼睛看他,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抬步直接跟了上去,“我帶你去西街集市吧,那裡還有人賣年貨。”

傅錚言成長的十年,是頗為艱辛的十年。他常常吃不飽飯,卻還長得比同齡的男孩子高,比同齡的男孩子好看。

極少有哪個孩子願意和傅錚言玩,他一直是被孤立的物件,今次乃是他頭一次帶著另一個孩子上街閒逛,傅錚言的心裡有些說不出的熱乎。

傅錚言領著丹華穿梭在西街集市裡,他們看了半晌的街頭賣藝,又去觀摩捏泥人的小販。那泥人比較別緻,用熱水一澆,口中就會噴出水來,傅錚言見過很多次,並沒有什麼感覺,倒是丹華小姑娘,始終目光灼灼地看著那些泥人,彷彿是生平頭一次見。

東俞的國風比較開放,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時常結伴出來玩,捏泥人和街頭賣藝之類,實在沒什麼好新奇的。

然而丹華卻是瞧什麼都新奇,看起來像是比傅錚言還沒見過世面。

傅錚言不禁想起剛剛丹華所說的話。

她說,她娘也走得早,不久她爹又娶了一個後孃。

他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丹華,心想那後孃……該是對她不怎麼好吧。

街尾有一間勾欄瓦舍正在唱戲,唱的是一出才子佳人花好月圓的戲,傅錚言想了想,牽過丹華的衣袖一路小跑到了後院的牆頭邊。

歲末冬寒,牆邊的幾棵槐樹掉光了葉子,乾枯的枝椏又被昨日的雪壓斷了一小截,落在已經結了冰的泥塘上。

丹華看著傅錚言拉著自己的那隻手,出聲問他道:“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傅錚言後知後覺地鬆開手,兩隻耳朵都有些紅,他把滿是凍瘡的手背到了身後,看向那堵擋在他們面前的高牆,“你聽,牆那邊的歌姬和伶人正在唱戲。”

此時剛好唱到戲中的那位小姐,她給心上人寫了一首藏頭露尾的表白詩,卻遲遲沒有等來回音,因此心中很有一番苦楚和糾結,擔心那少年郎瞧不上自己。

臺上青衣芙蓉釵的小姐一甩水袖,一方絲帕半遮了嬌顏,跟著絲竹和琵琶的拍子,細聲細調地唱道:“香塵芳徑過庭院,落花流水愁無限,痴痴纏纏惹人戀,酸酸楚楚無人怨……”

傅錚言沒上過私塾,也從來不會認字,他其實根本聽不懂園子裡的人在唱什麼,卻還是興味盎然地問丹華,“喜歡聽嗎?”

丹華撿了一根樹枝,握在手裡轉了轉,她側著臉看向傅錚言,反過來問道:“你從前聽過這出戏嗎?”

“聽過。”傅錚言誠實的答道:“但是聽不大懂,只知道最後有一個好結局。”

“好結局到什麼地方?”丹華攏起衣袖,又伸手扶了扶髮髻,有些嚴肅地正色道:“你別回答,讓我來猜猜。是不是到這位小姐和那位少爺成親的地方,這出戏就唱完了?”

傅錚言點點頭,心悅誠服地望著丹華。

丹華用手中樹枝戳了戳牆,抬起臉看著牆頭道:“依我看,這出戏並沒有一個好結局呀。戲裡的小姐心中念著的都是那個少爺,可那少爺接了她親手送來的信箋,卻只是當成一個玩笑,甚至拿到酒場上當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