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往外跑。
“等一下。”師父叫住我。
我扭頭看著師父,卻見他已經挑出幾件錦緞長裙,“過來試試。”
我當即明白了師父的意思,但看橫躺在地的掌櫃,我腳步一頓,慼慼然答話道:“可我們這樣,不就是打劫了嗎?”
“不是劫,是借。”師父糾正道:“等我有錢了,會百倍還給他。”
“還是不用了,反正……反正我也不出門見人,給我買衣服,說到底也是浪費……”
“過來。”師父似有薄怒,微眯著一雙好看的眼睛,語氣薄涼道:“你日後,也想穿著這一身出去給我丟人?”
我還是不動。
師父挑眉看我,冷冷一笑:“化形之後,脾氣倒是越發大了。”
我耳根一紅,走過去拿了他手上的衣服,而後頭也不回地飛快衝出了門去,生怕被人發現我狼心狗肺打劫了店主。
皎月生輝,映照當空浮雲。
我抱著衣服走回家,推開門以後,卻見師父已經在院子裡了。
澄澈通明的月光下,師父正頗為坦然地沏著茶,他的指尖挨在杯沿,蒼白恍若透明,清朗月光流轉在他眼中,美如碎了一池的冰玉。
他端著陶瓷茶杯站起來,衣角被晚風吹的折在桌腿處,我瞧不清他眼裡有什麼紛緒,星月明輝朗朗交迭,只聽見他對我不冷不熱地說道:“我用那幾個銅板買了這條手鍊。”
師父把一條麻繩搓成的手鍊放在了桌子上,轉過身對我說道:“若是喜歡便拿去,不喜歡就扔在這裡吧。”
隨後他轉身走進了房間,掩上房門後,窗邊的燭光也盡數熄滅。
夜似烏墨重,傾軋滿庭芳。
我走過去撿起那條手鍊,綁到手腕上以後,覺得麻草扎的有些痛,卻還是不想將它拿下來。
婆娑月影從交錯的枝葉間漏下,朦朦朧朧染上凋落朱漆的窗扉,我站在師父的房門前,指扣門環敲了兩下。
他的聲音從房內傳來,依舊冷淡而疏離,兼帶著些許被打攪後的不耐煩。
不過,他說的是:“門未鎖。”
在我聽來,師父這句話基本等同於“隨便進”,分明是一種羞澀又內斂的邀請,於是我果斷推門走了進去。
青銅長劍立在缺角的木桌邊,迎著透窗的月光在石板地上拉出一道暗色黑影。
師父端正坐在床沿,彷彿將要睡下,他的衣領本來敞開了一大半,現下又被他伸手拉了回去,遮擋的極為嚴實。
我往師父身邊走去,在離他大概一尺的位置停下來。
“有何事?”他問道。
我掃眼看到他的枕邊露出一塊金牌的邊角,雕琢著繁複至極的冥紋,甚至在黑夜中泛著潤澤的華光,彰顯著自身的非同凡響。
在這一瞬我忽然覺得,師父身上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而這些事又好比他赤.裸的胸膛一般,都會被他嚴實地遮擋住,歸根結底,不會讓我看到。
沉默片刻後,我輕聲叫道:“師父……”
“嗯。”
“謝謝你今天沒有把我賣掉。”
師父聽了我的話以後,側過身背靠床柱,一襲白衣素色勝雪,邊角悠閒垂地,搭上了長劍映出的黑影。
他用敘述事實般正經的口吻說:“挽挽,我養了你這麼多年,兩千兩黃金總是少了點。”
“若是出價三千兩黃金——”他語調一轉,唇角勾起道:“我興許就答應了。”
師父的這番話,再次讓我想起了春香樓裡的笙歌豔舞,以及那些男子對舞姬做的事。
我漲紅了臉,向後退了一步,推開門跑了出去。
自此以後,師父待我要比從前嚴格許多,他不大願意和我說話,常常是我叫他幾聲,他冷冷淡淡回一句。
我用桃木刻了一把長劍,幾乎每日都在練習他教我的劍法,起初不大能上手,往後木劍折斷了幾把,卻也漸漸順當了起來。
折斷的桃木沒有丟掉,被師父拿來拼了一把弓箭,穩穩掛在牆角,從來不曾用過。
不過吃的東西……依舊像從前那樣……
我都快忘記雞是什麼味道了。
師父依舊是早出晚歸,有時夜裡也不回來,他在我們住的地方加封了嚴密的結界,甚至隱去了門口的臺階。
我一直記得春香樓主所說的話,她說我師父為了攢錢,正在給領主賣命。
所以這一次連著幾天沒見到他的人影,我心裡漸漸有些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