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種類的理論分析,都好比像用短小的針尖切西瓜一樣。他們可以在表皮劃出痕跡,但永遠無法觸及瓜瓤。正因如此,我們才需要將瓜皮和瓜瓤利索地分離開來。當然,世上也有光啃瓜皮而沾沾自喜的怪人。”
“總而言之,”他們繼續道,“我們必須使你的通行令永遠免受你自身意識的表層搖晃的干擾。假如我們教給你所謂世界盡頭是如此這般一回事,也就是說像剝西瓜皮一樣,那麼你肯定要這樣那樣擺弄個沒完——什麼這裡這樣合適啦,那裡加進那個啦等等。而一旦真的這樣,作為通行令的普遍性必然轉眼之間全部消失,模糊就無以成立。”
“所以我才給你的西瓜包上厚厚的皮。”另有一個人說,“你可以將其呼叫出來,因為那是你本身,但你不能知道。一切在混沌的大海中進行。就是說,你將空手潛入混沌之海並空手而歸。我的意思你懂吧?”
“我想是懂的。”
“還有一個問題,”他們說,“那就是:人是否應該明確知道自己的意識核?”
“不懂。”我回答。
“我們也不懂。”他們說,“可以說,這是個超越科學的問題。這和在洛斯·阿拉莫斯研究原子彈的科學家們碰到的是同一類問題。”
“恐怕比洛斯·阿拉莫斯還要重大。”一個人說,“就經驗而言,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在此意義上,可以說是非常危險的實驗。”
“實驗?”我問。
“實驗。”他們說,“再不可告訴你更多的了,對不起。”
隨後,他們教給我模糊作業的方法:一個人單獨進行,半夜進行,不可空腹或滿腹,反覆聽三遍業已確定的發音方式。這樣我就可以呼叫出“世界末日”的劇情。但在它撥出的同時我的意識即沉入混沌之中。我在這片混沌中模糊數值。模糊完畢,“世界盡頭”的呼叫便被解除,我的意識也從混沌中浮出。模糊作業固然結束,而我什麼也不記得。逆反模糊則不折不扣是逆反,為此需聽逆反模糊的聲音模式。
這就是輸入我腦中的程式。可以說,我不過類似無意識的隧道而已,一切從這隧道中透過。所以進行模糊作業時,我每每感到極度惶惑不安。分類運算是例外。清洗雖然費事,但可以對當時的自己懷有自豪感。因為必須將全部才能集中於此。
相比之下,在模糊作業方面則談不上任何自豪和才能。自己無非是被利用。有人在利用我所不知道的我的意識在我不知道的時間裡處理什麼。在模糊作業上面我覺得自己甚至不能算是計算士。
然而無需說,我無權選擇自己中意的計算方式。我僅僅被賦予分類和模糊這兩種方式,並嚴禁我擅自改變。若不滿意,只能放棄計算上這一職業。而我又無意放棄。只要不同“組織”發生,作為個人還真找不到比當計算士更能充分施展自己才幹的職業,且收入可觀。若干上15年,即可積攢一筆足夠日後悠閒度日的錢款。為此我才不止一次地攻破幾乎令人頭暈的高倍率考試,忍受住了嚴格的訓練。
醉酒對模糊作業並無妨礙。總的說來,上邊的人往往示意適當喝點酒以消除緊張情緒。但作為我個人,則原則上在開始模糊之前把酒精從體內排洩乾淨。尤其自模糊方式被“凍結”以來,我已有兩個月未曾接觸這項作業,眼下就更得小心從事。我用冷水洗了淋浴,做了15分鐘大運動量體操,喝了兩杯濃咖啡。這樣醉意即可大致消失。
然後,我開啟保險櫃,取出打有轉換數值的紙和小型錄音機擺在餐桌上,準備好5支削得恰到好處的鉛筆,在桌前坐定。
首先要調好錄音帶。我戴上耳機,轉動錄音帶,讓數字式磁帶計數器向前轉至16,返回到9,再前進到26。如此靜止10秒以後,計數器上的數字即告消失,從中發出訊號音。若進行與此不同的作業,則錄音帶的聲音自動消失。
調好錄音帶,我把新記錄本放於右側,左側放轉換數值。至此一切準備就緒。房間的門和所有可能進入的視窗安裝的報警器亮起紅燈“ON”。毫無疏漏。我伸出手,按下錄音機的放音鍵,訊號音旋即傳出。俄爾,溫吞吞的混沌狀態無聲無息地湧上前來,將我吞人其中。
(將我)
吞入——俄爾
混沌→
起響音號
12。世界盡頭……世界盡頭的地圖
同影子相見的第二天,我就迅速著手繪製鎮子地圖。
每天傍晚,我首先爬上西山頂眺望四周。可惜山不高,無法將鎮子盡收眼底。加之視力大大下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