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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同一方向繼續旋轉,壁櫃右下端隨即閃出一個70厘米見方的洞口。往裡看去,但見一色濃黑,黑得像要把人手吞噬進去,一股帶有發黴氣味的涼風直衝房間。

“巧妙至極吧?”女郎依然雙手攥著不鏽鋼柄,轉過頭問道。

“的確妙極,”我說,“這地方居然有出口,一般人哪裡想得到。實在偏執得可以。”

“哎喲,哪裡談得上偏執。所謂偏執,指的是死死拘泥於一個方向或傾向的人吧?祖父可不是那樣,他在所有方面都超群出眾,從天文學、遺傳學到這種木工枝術。”她說,“世上再無第二個祖父這樣的人。電視熒屏和雜誌封面倒出來不少人,吹得天花亂墜,其實全是冒牌貨。真正的天才則是在自家領域安分守己的人。”

“問題是,即使本人安分守己,周圍的人也不容你如此。他們偏要攻破你安分守己的壁壘,挖空心思利用你的才能,所以才發生眼下這場橫禍。無論怎樣的天才怎樣的蠢貨,都不可能真正自成一統。哪怕你深深地潛身於地下,縱令你高高地築牆於四周,也還是有人遲早趕來搗毀,你祖父同樣不能例外。惟其如此,我才被人用刀劃破肚皮,世界才將在35小時後走入盡頭。”

“只要找到祖父,一切都會轉危為安。”說著,她貼在我身旁踮起腳尖,在我耳下輕吻一口。被她如此一吻,我全身多少暖和起來,傷痛也好像有所減弱。或許我耳下有這種特異之點,也可能僅僅是好久未被17歲女孩吻過所使然。此前接受17歲女孩的吻已是18年前的往事了。

“如果大家都相信會萬事如意,世上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她說。

“年齡一大,相信的東西就越來越少,”我說,“和牙齒磨損一個樣。既非玩世不恭,又不是疑神疑鬼,只是磨損而已。”

“怕麼?”

“怕的。”我弓身再次往洞裡窺看,“向來不習慣又窄又黑的地方。”

“不過已有進無退,是吧?”

“從道理上。”我說。我開始漸漸覺得自己的身體已非自己所有。高中時代打籃球便不時有這種感覺。球速過快,越是想使身體與之適應,意識就越是跟不上來。

女郎定定看著干擾器的刻度,對我說聲“走吧”。充完電了。

和剛才一樣,女郎打頭,我隨後。一進洞,女郎趕緊回身飛快轉動洞口旁的手柄,關上洞門。隨著門扇的閉合,正方形射進的光亮一點點變細,進而成為一縷豎線,倏忽消失不見。於是比剛才還要完全徹底的、從未經歷過的濃重黑暗從四面朝我擁來。手電筒光束也無法打破這黑暗的一統天下,只能鑽開一個隱隱約約令人忐忑不安的小小光穴。

“真有些不可思議,”我說,“你祖父何苦非要把逃跑通道選在連線夜鬼老巢的地方?”

“因為這樣最為安全。”女郎用手電筒照著我身上說,“夜鬼老巢對它們來說是神聖地帶,它們沒有辦法進入。”

“宗教性的?”

“嗯,想必。我自己沒見過,祖父那麼說的。祖父說由於實在令人厭惡,無法稱之為信仰,但定是一種宗教無疑。它們的神是魚,巨大的無眼魚。”說罷,她把手電筒照向前面。

“反正往前走吧,沒多少時間。”

地道的頂很低,必須彎腰行進。巖壁基本平滑,較少凹凸,但有時腦袋還是重重地磕在突起的岩石稜角。而又計較不得,畢竟時間有限。我把手電筒不偏不倚地照在女郎背部,盯準她,拼命前行。她身體雖胖,動起來卻很敏捷,腳步也快,耐力也好像相當可以。總的說來,我也算身強體壯的,無奈一彎腰小腹傷口就陣陣作痛,有如一把冰錐嵌入腹部,襯衣早已被汗水浸透,渾身冷汗涔涔。但較之離開她而一個人孤零零剩在這黑暗之中,傷痛尚可忍耐。

越往前走,身體並非自己所有的意識越是一發不可遏止。我想這恐怕是因為不能看見自己身體的緣故。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不能看見自己身體這點總有些叫人奇妙。假如長期處於如此狀態,很可能覺得身體這東西不過是個假設。不錯,頭撞洞頂即覺疼痛,腹部傷口連連吃緊,腳心感覺出地面。然而這單單是痛感和觸感,單單是建立在身體這一假設之上的概念。所以,身體業已消失而獨有概念發揮功能這一情況也不是不能發生的。如用手術截腳之人,截去後仍存有關於趾尖感觸的記憶。

好幾次我都想用手電筒探照自已的身體以確認其仍否存在,但終因害怕找不見她而作罷。身體依然存在,我自言自語,萬一身體消失而惟獨所謂靈魂存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