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法力不錯,但是在西海到底有不適應,所以有時候我會餓著肚子在西海新建的公主府花園裡長吁短嘆,新開的海花不能吃,水藻幸災樂禍地纏著我的小臂——一點兒營養都沒有的傢伙,我把它們從胸前趕開,那碧翠的枝葉又掃過我的臉,把我的眼睛矇住啦,我登時大怒,“呼”的一爪拍出去,只聽得“哎喲”一聲就在耳邊。
——誰這麼大膽子敢靠我這麼近?
我心生疑竇,一把把海藻扯下來。睜眼看去,站在我面前的是個高個的年輕男子,白衣,衣上飾華貴,長得還挺好看。我估摸著,能變成這樣好看的人形,應該不是蝦兵蟹將或者龜老頭,應該是一條龍,而且修為應該比我還高才對,為啥我就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他笑而拱手,道:“見過大公主。”
“你是誰?”我警惕地看著他,而肚子又很不爭氣地尖叫了一聲,催促我繼續覓食。
“我是——”
小白(2)
“有啥吃的沒?”我打斷他,眼巴巴地問。
他一愣,繼而放聲大笑,笑得公主府都抖了好幾抖。我不知道這有啥好笑的,龍餓了難道不要吃東西?
正尋思,轉眼看見牆角一頭鯨哆嗦著探了半個頭,頓時喜笑顏開,嗖地一聲衝了過去……酒足飯飽回來,看見花園裡還待著一個人,我小小吃了一驚,伸爪子在他面前一晃:“呆子?”
呆子眼珠一轉,換了十分哀怨的表情:“你怎麼不等我回答就跑了呢?”
“回答?”我一愣,“我問過你什麼嗎?”
“你問我是誰。”
“那你是誰呀?”我再一次上下打量,這樣好的一副皮囊,吃了也怪可惜的,可不能怪我,他自己巴巴湊上來的。
呆子長嘆一聲:“我就知道,你一早就把我忘了。”話音才落,這廝忽然就不見了,身手之快,便是我,也瞠目結舌,自忖不如。正浮想聯翩的時候,忽聽得一聲大叫:“公主救我!”
我左看沒人,右看沒人,最後發現叫聲是從底下傳來的,珊瑚地面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破了個大黑窟窿,一眼過去看不到底——是個新生的海洞——真奇怪,他怎麼就掉到地底下去了呢,而且以他的修為,難道會掉下去上不來?
陰謀!一定有陰謀,我扯著頭髮下了結論。
底下又傳來一聲哭嚎:“我怕黑啊!”
雖然我一直都是一條嚴肅有餘、活潑不足的小龍,但是這一刻,也忍不住放聲大笑——我知道他是誰了。
我扯了水藻,在一頭繫上夜明珠,放到海洞裡去,海洞裡頓時亮了好些,那頭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爬了上來,仍然衣物如新,纖塵不染——和我家二丫頭很有一拼的功力啊。我感嘆一聲,問:“小白,你啥時候成的人形,怎麼沒訊息給我?”
照規矩,四海龍族修成人形,就算是成年了,都會邀關係好的水族一起慶祝一番。
我在東海是個爹不喜娘不愛的傢伙,成人的時候想不起可以請誰,於是跑得遠遠的,遠到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麼鬼地方,那個地方十分古怪,特別特別的冷,特別特別的荒涼,什麼活物也沒有,我倒覺得甚好,沒有活物,就不會有人看到我難過,也就沒有人會看到我哭。
我一哭,天上就有雷鳴陣陣,天黑如墨,閃電如霹靂,繼而大雨傾盆,淹得滿天滿地都是,我正哭得痛快,忽然聽得腳下極細小的一個聲音道:“好黑啊……我怕!”
然後便有無數的須爪緊緊纏住我的腳,直勒到皮肉裡去了,我低頭一看,是一條小小的白龍,太小了,就我一根鬚子那麼大,我本來想將他一腳踢開,這會兒倒不好意思恃強凌弱,只好收了眼淚,蹲下去摸摸他的腦袋問:“你是誰啊?”
小龍搖頭晃腦,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父王叫我小白,姐姐你是誰啊?”他口稱父王,莫非是母后新生的九弟?我雖這樣想,但也終於不能確定,於是只回答道:“我是東海大公主。”
“哦,”小白龍恍然大悟,“原來是饕餮姐姐。”
饕餮?我驚!我因為出生的時候狠狠咬了我爹一口,我爹神思恍惚之下就忘記給我取名字啦,大夥兒都叫我大公主,什麼時候又多了饕餮這樣古怪的一個名字?
小白龍瑟縮了一下:“饕餮,龍子之一,性貪——姐姐別生氣,父王說的,不是我……”
我喃喃唸了一下“性貪”兩個字,只覺得十分貼切,也生氣不得,但臉色必然十分之不好看,一時就只聽見大雨嘩啦嘩啦,靜得有些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