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妻子面前說得毫無懼色,但是在內心當中,艾格隆也同樣擔心憂慮。
如果這個世界,雖說並不算壞得無可救藥,但是也絕不能說是淳樸的天堂,相反世風日下人人都有著利己的盤算,無怨無悔的忠誠已經變成了罕見的東西——艾格隆也從來不期待不奢求別人無條件地效忠自己。
蘇爾特元帥有自己的小算盤,他的副官米佩少校也有自己的小算盤,那少校準備去拉攏的一群軍官們,也必然會有自己的小算盤……種種陰謀和利己主義交織在一起,讓事態不可避免地會變得複雜,再厲害的人也不敢說自己能夠掌控全域性不出一點錯。
無疑,想要做大事就得冒險,艾格隆也從來不懼怕冒險,他之前就單槍匹馬跑入到法蘭西境內——但自己冒險是一回事,拿妻兒的安危開玩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能夠儘量減少他們所冒的風險。
為了排除最初的風險,必須盡最大程度地拉攏這一批邊境的駐軍,讓他們幫助自己度過最初的危險時刻。
他踏入法蘭西境內的那一刻,必然是他最危險的時刻,反之來說,只要他一步步深入到境內,那就會越來越強,越靠近巴黎就越是勢不可擋。
這就好像是滾雪球一樣,最初只是小小的一片,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一腳踢開,但是隨著雪球沿著山坡滾落,吸收和裹挾了越來越大的體積,最終就會勢不可擋。
那麼,該如何最大程度地確保那些人的忠誠呢?
金錢和名利的誘惑自然必不可少,但那也只是一個方面;在另一個方面,心理層面也非常重要。
在如今,波旁王朝是合法的統治者,波拿巴家族儘管享有赫赫聲威,但是卻只能算皇位覬覦者,任何試圖支援它的人,就法律而言都算作“叛亂”。
參與到叛亂當中,肯定要面對巨大的風險,任何人在參與其中的時候,都有可能會忐忑不安——畢竟就連拿破崙皇帝本人,當年在霧月政變的時候,都曾經躊躇猶豫過呢。
所以,為了最大程度上減小他們的心理負擔,就必須從兩個方面入手。
一方面,汙名化波旁王家的統治,讓他們認定查理十世國王倒行逆施,不配繼續統治這個國家;一方面,讓他們相信,王國已經搖搖欲墜,馬上就要完蛋,趁機舉事不光不會面臨被鎮壓的風險,還有可能撈到巨大的好處。
第一個方面,艾格隆倒是不擔心,因為查理十世國王的倒行逆施是擺在檯面上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而且波旁王室在復辟之後,也確實沒有什麼可以稱道的功績,並不得人心,所以宣傳工作非常好做。
但是第二個方面就有困難了。
究竟何種程度上,才會讓軍人們相信“王國已經搖搖欲墜”?在怎樣說服這些邊境的軍人們,相信波旁王朝的第二次傾覆已經是勢不可免、而且必定是即將到來呢?
答案也只有一個——巴黎陷入動亂,而王國無力平息。
大革命就是巴黎市民圍攻巴士底獄正式爆發的,有了“第一次”的經歷,再一次碰到的時候,軍人們會更加相信歷史會重演,只要他們相信了,他們對叛亂的心理負擔自然就會小很多。
可是,對艾格隆來說,乾等著也不行。
因為他並非是唯一覬覦著最高權力的人,如果真的爆發大動亂,波旁王家失去了對巴黎的控制,固然復辟王朝會立刻垮臺,但是權力真空不會留存很久,為了穩定局勢,巴黎的統治階級們很有可能會馬上推舉一位新的統治者來接管政權,維持政治和經濟上的穩定——歷史上的1830年,他們就是這樣做的,最終奧爾良公爵在萬眾擁戴之下,“勉強”登上了王位。
大義名分是極為重要的,如果在艾格隆回到巴黎之前,奧爾良公爵就已經登上王位了,那對艾格隆來說是極大的政治打擊,甚至可能讓他滿盤皆輸。
所以艾格隆必須搶時間,在大局已定、奧爾良公爵登上王位之前,就趕回巴黎,讓整個形勢翻轉過來。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做到這些呢?
第一步,自然就是利用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在巴黎動亂期間儘量延長混亂時期,讓奧爾良公爵不能順利接掌王位,塔列朗親王就是艾格隆預備在這個時候發揮作用的。
但是艾格隆也知道,在任何事情上,把寄希望都寄託在塔列朗身上都是最愚蠢的,這個傢伙兩面三刀,雖說可能暫時跟自己合作,但是一旦見勢不妙、或者說看到了更有好處的前景,他就會立刻跳船,不會帶有任何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