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流亡也不會讓我再為之恐懼了,我依然會是各國的座上賓,也依然會是波旁家族的首領!法蘭西人現在拋棄了我,但是遲早有一天,他們會懷念起法蘭西曆代先王的功業,懷念起正統,那時候,我的子孫依舊可以重新登上王位……而到了那天,我今天所受的屈辱和痛苦又算得了什麼?你嚇不到我的——”
這個回答,大大出乎於奧爾良公爵的意料。
他原本來到王宮,是想要軟硬兼施,拿捏住國王,然後把他變成提線木偶,為自己接下來的政治行動背書——在公爵看來,既然國王停止了武力抵抗,那麼他應該已經意志崩潰了,接下來只要稍微嚇唬一下就可以隨便擺佈。
公爵一直就瞧不起這位國王,而且十幾年來處心積慮,終於也推翻了他,卻沒有想到,在政治生涯的最後一刻,國王反倒拿出了國王應有的堅定,竟然還有餘力來抵抗自己的威壓。
“我沒有恐嚇您,陛下。”公爵耐著性子,試圖繼續“說服”國王,“我只是告訴您現實,現在您的情況非常不妙,國民對您的觀感極為不佳,如果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穩定局勢的話,秩序會繼續崩壞下去,到時候暴民會幹出什麼事情來,誰能說得準?為了保全您和您家人的安全、以及你們的財產,很明顯,您幫助我儘快恢復秩序才是最有利的做法。”
他言下之意,如果國王不肯配合的話,那他就不會出手幫忙保全國王一家的安全以及財產了。
然而,公爵的勸誘和威脅,早已經在國王的預料當中,因此他非但沒有觸動,反而對此嗤之以鼻,“就是你,處心積慮動搖了我的江山,用刀槍推翻了我的統治,你害得我們一家落到了如今的下場,結果現在你還想扮演一副好人的模樣,想讓我哀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哼,何等精明狡詐,又是何等厚顏無恥!恐怕猶大看到了你都會自愧不如!我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害怕的?你如果膽敢侵害我們一家人的安全,那麼你就違背了我們的協議,也失去了你最後一絲尊嚴,你若有膽子幹,那就儘管幹吧!”
老東西……公爵氣得手都在發抖,這時候他心裡已經是怒火萬丈,畢竟現在形勢對他來說並不算太樂觀,本來心裡就積壓了一大堆火,結果還被一直瞧不起的人強硬抵抗,他甚至在心裡產生了一個念頭,要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國王因為“心臟病突發”死在這裡算了。
不過,好在他還有最後的理智,他權衡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儘管此刻國王在他手中,儘管他只需要喊一聲,就會有心腹進來替他代勞,把國王弄死,但是這對他並沒有任何好處,只有害處。
失去了王位之後,國王就只是個廢王,或者說只是一個糟老頭子而已了,殺了他並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只會讓自己把路走得更窄——這時候他反而不想要看到國王有什麼閃失,不然的話所有人都會趁機把“弒君犯”的汙水都潑到他的頭上。
說到底,奧爾良公爵這個身份,讓他有了巨大的資源來經營自己的篡位事業,但同時也限制了他,讓他處於一個尷尬地位,所以行事往往落到了夾縫當中,不得不瞻前顧後,試圖兩面逢源。
世事就是如此公平,你靠著這個身份得到了多少便利,就會因為這個身份而得到多少束縛,此刻公爵更加痛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所以,到底應該怎麼辦?明明此刻已經佔據了王宮,成為了暫時的勝利者,但是公爵現在反而慌亂了起來,面前的形勢讓他如履薄冰,一時間竟然有一種一籌莫展的感覺。
現在他有優勢,因為國王落到了他的手中,但是這個優勢不會長久,畢竟國王不是普通人,不管是關押他還是要流放他,都比如由國家權力機關來審判,最終做出決定,他怎麼可能一直把國王羈押在自己私人手裡?那豈不是自己否定了自己統治國家的合理性——你是準備當立憲君主的,結果你自己都無法無天,這說得過去嗎?
他現在能夠利用的只有短短的時間差,必須要利用國王在他手裡的這段時間,逼迫國王屈服,重新改變主意,把退位詔書改成聽憑議會處置王位和王權歸屬。
所以,到底應該怎麼樣來逼迫國王屈服?
不能弄死他,他這把老骨頭也不能用嚴刑拷打。
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他的家人了,尤其是年僅十歲的亨利王子。
作為一個老人,國王陛下的軟肋就是他的孫子人常言舐犢情深,國王哪怕再強硬,又怎麼可能放得下唯一的孫兒?
說起這個孫兒,公爵心裡又是一團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