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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秋天過去,自從那一次之後,我沒有再見過林方文。

一天,我接到宋小綿的電話:

“這個週末我替女兒設彌月宴,你有空嗎?”

“你生了孩子啦?”我驚訝。

“到這個週末便足一個月了,知道你忙,進醫院時沒有通知你。”

“我一定來。”

“徐起飛也會來的,你介不介意?”

“當然不介意,他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

我和迪之、光蕙一同出席小綿女兒的彌月宴,小綿胖了很多,已經無法令人聯想起當年排球隊裡窈窕的小姑娘了。沒想到久違的葉青荷和劉欣平都回來了。青荷在義大利定居,她的職業相當冷門,是名畫修補專家,去年嫁給一位畫家。只有青荷這種從來不用為生活憂愁的女子,才有資格愛才子。欣平在英國嫁給一名腦科專家,在那裡落地生根,去年還生下女兒。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現在這副樣子,不可能再打排球了。”欣平慨嘆,“我真羨慕你們,還是自由自在。”

我和迪之、光蕙是有苦自己知。

“樂姬來了!”青荷說:“她越來越漂亮。”

“你那位駕法拉利跑車的男朋友呢?”迪之揶揄她。

“你說哪一個?”樂姬得意洋洋問迪之。

“把你趕下車的那一個。你有很多男朋友把你趕下車嗎?”迪之笑著問她。

樂姬的臉色登時沉下來,她大概知道那天晚上是誰把名貴香檳從高空倒在她身上了。

徐起飛獨個兒來了,我不知道跟他說什麼好,兩個人尷尷尬尬地笑起來。

“最近還要常常到北京嗎?”他問我。

“這一年都在香港。”

開席了,我和徐起飛分開坐,他跟同桌的同事談笑風生,也許他已復原過來。

散席後,青荷提議我們幾個老同學找個地方喝茶聚舊,我上前跟徐起飛告別。

“你有時間去喝杯咖啡嗎?”他問我。

青荷和欣平她們在等我,我有些猶豫。

“如果你沒空,算了罷。”徐起飛很失望。

“不,我可以。”

我不想徐起飛失望,告訴青荷我稍後到。

我和徐起飛在一間餐廳喝咖啡。

“我還以為你恨我。”我跟他說。

“我說過不會恨你的,但人總需要一段時間去復原。”

他低頭喝著咖啡,是那麼溫柔、那麼堅強,我突然明白我為什麼不愛他,因為他不需要我,他不會因為愛情而墮落,但林方文會的。

離開餐廳,我們在中環走了一段路,經過一間畫廊,我赫然發現那幅大嘴巴費安娜畫的畫,主角是林方文。他只有一隻眼睛,沒有一張完整的臉,沒有嘴巴、鼻子或耳朵,只有費安娜、我和林方文知道畫中的少年是林方文。

畫廊老闆是一對年輕的外籍夫婦。

“你們從哪兒得到這張畫?”我問店主夫婦。

他們告訴我,是從一間結束營業的畫廊買回來的。

“畫畫的人,你們認識嗎?”

“費安娜?我們認識,她離開香港很久了。”

“你想買這張畫?”徐起飛問我。

“我買不起的。”

“這張畫似乎不大受歡迎,一直無人問津。”男主人說。

“我看不出這張畫有什麼特別。”徐起飛說,“是一個人嗎?”

“我們走吧。”我離開畫廊。

我曾經為那張畫傷心,費安娜也曾珍之重之,她終於留下畫走了,除我以外,也許世上再沒有一個女人牽掛他。

徐起飛把我送到咖啡室外。

“謝謝你。”我跟他說。

他微笑。

“這個除夕你會怎樣度過?”他問我。

“還不知道,你呢?”

“我會在醫院當值,畢竟這一天是我們的分手紀念日。”

我目送他離去,感覺突然很陌生。

咖啡室裡,青荷、欣平、迪之、光蕙在等我。

“還以為你不來呢?”青荷說。

“怎麼會呢?你們在談什麼?”

“愛情啦,婚姻啦,還有孩子。”欣平說。

我悲哀地笑了。不久之前,我們還在談論初潮、發育、胸脯的大小,乳罩和排球,現在竟然談到婚姻和孩子,人生本來就很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