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她那位愛管閒事,以衛道士自居的姑母找到了他,要他注意與她保持距離。他立刻給自己找到了藉口,他不該有這些想法,應該快刀斬亂麻,迅速抽身離去才是。
他開始刻意疏遠她,而她,也是那樣敏感自尊的人,一旦發現他的態度之後,迅速地就把“你”變成了“您”,彬彬有禮,再也不會求著他說那個世界的故事,再也不會和他談笑自若。他們之間疏遠而有禮。
按道理她這樣,正好斷了他的念想,他應該感到高興和輕鬆才是。他也的確覺得高興,但心裡又說不出的失落。他安慰自己說,自己是多情多心了,她這樣養在深閨的古代女子,最多就是一時的心軟同情罷了,哪裡會真的懂得他的那些苦楚和辛酸?嗯,她就是一個假裝瞭解他,同情他的大小姐,是他自己當真了。
於是他心安理得,順理成章地離去。
她和歐青謹定親的時候,他冷冷地旁觀,他們才是一對,才是這個世界中最搭配的一對,一樣的家世,一樣的思想,一樣的郎才女貌。
他喝了很多的酒,果然是假的啊,她果然是裝的,她怎麼可能懂他呢?他冷笑著,卻又沒有勇氣跟著他們一起回西京,不想天天對著她那張臉,於是找了個藉口雲遊天下而去。
當他以為自己忘記的差不多了,才敢回來恭祝她和歐青謹的婚禮,結果命運和他開了個多大的玩笑。那張溫水養魚的魚池和溝渠的設計圖告訴他,那是個和他來自同一時空的人。那一刻,他才明白,那時候她是真的懂他,並不是做出來給他看的。
看著那個站在杏花林裡幸福微笑的小女人,他失魂落魄,他知道他永遠地錯失了幸福。
愛在一瞬間,幸福也消失在一瞬間。她說這一世的痛苦是為了下一世的幸福,其實他不是,他是那個被佛祖遺忘了的人。
“木斐。”遠處傳來一聲低喊,喚回了木斐漂離在外的靈魂,他忙收斂心神,含笑看著小跑著過來的歐青謹和長壽。
歐青謹笑嘻嘻地掏了個荷包遞給他:“最後一件事,請你幫我送一袋米去岳父家,你就可以去了,這是路費。”
木斐白了他一眼,惡意地提起一袋米扔向他:“我去了,你自己小心。”
待木斐走遠,歐青謹轉頭看向長壽:“你把糧食送回家,然後取了小袋子,裝兩升米回來給看院子的老蒼頭,就在這裡等我,我會回來尋你。”
長壽接米在懷:“四爺,您要去何處?不要小的跟前伺候麼?”
歐青謹道:“不必,你且回家去,給我帶一身裡外乾淨衣物來,若是四夫人問起,你就說我和木公子一起做事髒了衣物,讓她不要擔心,其他的不必多說。”卻不肯說他要去哪裡。
長壽依言將米交到吳氏手裡,又問夏瑞熙要歐青謹的衣物,夏瑞熙覺得奇怪:“四爺呢,沒和你一處回來麼?你怎麼不在跟前伺候?”
長壽按歐青謹交代的回答了,又道:“小的還要去伺候呢。”拿了衣物,問吳氏處取了兩升米,自去尋文淵街看院子的老蒼頭,和老蒼頭一處烤火等著歐青謹不提。
眼見得天黑盡了,歐青謹也不見回來,老蒼頭熬了雜糧粥,喚長壽吃,他也沒心思吃。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什麼不對勁,他又說不出來。歐青謹應該是要做什麼事,卻又想瞞住眾人才是。
戌時三刻,長壽再坐不住,正想出門去尋歐青謹,就聽外面一陣嘈雜,有馬蹄聲,車輪聲,還有大兵們粗野的笑罵聲,接著院子門被人粗魯地砸得“砰砰”響。
老蒼頭打了燈籠跑著去開門:“來啦,來啦。”
長壽自尋了個隱蔽的角落藏起來,往外看去。
只見院子門一開,三四個軍士打扮的人蜂擁著把歐青謹扶進來,大聲問老蒼頭:“你家主子和我們劉將軍一見如故,喝醉了,快讓人出來伺候!”
長壽忙跑出去,剛挨近歐青謹,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和脂粉味,不由暗自皺了皺眉頭,一看歐青謹,卻是醉得不成人形。只得讓老蒼頭招呼那些人烤火喝茶,自己把歐青謹扶入房裡躺下。
長壽正要去打熱水,歐青謹一把抓住了他,指指自己腰間的荷包:“拿去,每人十兩銀子。”
長壽高興地道:“四爺,您沒醉呀?”他在歐家這麼多年,就從來沒有見過歐青謹喝醉的。
歐青謹扶著額頭,對他揮手:“快去,打發了人,弄杯濃茶來。記得和他們借門口那張馬車,說我該日歸還,再請他們喝酒耍子。”
長壽忙應聲去了,歐青謹扶著額頭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