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搶入手中,緊緊篡著,生怕有人來搶似的。
熱鬧歡騰的大街,一個個商鋪都忙著貼對聯掛燈籠,來來往往的人臉上均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對著偶然出現的友人大聲招呼,遠遠的便叫道“新年好啊”,悠揚充沛的聲音,傳的好遠,好遠。
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扶著牆壁艱難的移動著腳步。他看起來受了極重的傷,灰白的衣服上滿是斑駁的血跡。在他的背上,綁著一柄看起來的像是塊廢鐵的斷劍,斷了一半黝黑的重劍。
在周圍人群或驚詫或厭惡或同情的眼光中,他面無表情的挪動著自己的步子。
一個麻布粗衣的中年漢子緊緊跟在他身後,小聲不斷問道:“你要不要緊,要不去醫館看看吧,放心,我掏錢。”
這個漢子是個其實是個盜墓賊。昨晚,當整個京城的人都其樂融融的吃年夜飯時,這位仁兄迫於生計,正勤勤懇懇孜孜不倦在一處亂葬崗挖著別人的祖墳。
在一個矮溝裡,他發現了前面的那個年輕人。當時,他被一塊血淋淋的破爛席子裹著。盜墓漢子惋惜的嘆了聲,以為又是個被棄屍荒野的冤魂。
然而,正當他準備走開時,那具“屍體”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腳腕。
那個荒涼詭異的夜,這位素來膽大漢子當時著實駭出了一身冷汗。
挖墓的不一定就是壞人,因為,至少他們從不打活人的主意。
這就比那些冠冕堂皇的偽君子好的多。
那位仁兄動了隱惻之心,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也想積點陰德。
他救了那個年輕人。或許是那個年輕人命不該絕,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還未死,可以想象他的生命力有多麼頑強。
那個年輕人昏迷之時,嘴裡迷迷糊糊一直在喊兩個名字——蔡何,路方。他醒了之後,二話不說,拿起斷劍就往城裡走。大漢攔他不住,又怕他有危險,只得一路跟了過來。
幾個身著黑衣的人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的從大街上穿過。路上行人紛紛讓開道,幾個人湊在一起低聲議論道:“東廠閹狗。”言辭中滿是激憤和不屑。
幾個黑衣人看到了那個重傷的年輕人,然後,他們的臉色都變了,像是見了鬼一樣驚奇。
“那…那是石竹?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他沒錯。管他是人是鬼,取了他的頭顱向督主請賞去。”說話之人一聲吆喝,錚地抽出佩刀,拍馬殺了過來。
那個年輕人連路都走不穩,更別說有力氣去拔背上的劍,那柄斷劍。
身後那個麻衣大漢嚇的臉色慘白,四肢發軟不能言語。年輕人恨恨的抬起頭,冰冷的目光直視撲面而來的刀鋒。
料峭的寒風中,突然傳出一陣溫暖淡雅的馨香。
香味浮而不實,讓人捉摸不透。但隨之而來的那股濃濃的血腥味確是分外的真實,分外的刺鼻。
那個拍馬而來的黑衣人悶哼一聲倒栽下馬,鋪著厚厚一層煙火爆竹碎屑的石板地上,滲出一灘刺目的豔紅。
天地間忽然一片靜繆,所有人都忍住轉頭看向香味傳來的地方。在大街的另一頭,一個身披大袍戴著斗笠的人低頭慢慢向這裡走來。此人渾身籠罩著一圈似有似無淡薄的霧氣,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迫人氣勢,使人一眼望去心底便不由自主生出一分敬畏和驚疑。
他就那樣平平常常的一步步向這走來,然而每走一步,那些黑衣人心裡就忍不住咯噔一下,脊背鑽出一陣陣的寒意。
一個黑衣人擦擦額上的冷汗,咬咬牙,砰的抽出刀朝那人大叫道:“何方妖孽,弄什麼玄虛?”
那人停住腳步,猛地抬起了頭。他的斗笠上罩著一層黑紗,使人無法看到他的相貌。但透過這層紗,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有兩道犀利的目光逼來,穿開胸膛,然後心臟緊縮成一團,感到莫名的恐懼。
那個說話的黑衣人緊捂著胸口,面露痛色,咳出一大蓬血,栽倒在地。
誰也沒看到那個人出手,因為他的手自始至終都攏在兩隻袖子裡。
就在大夥驚愕之際,那人晃動身影,帶起一陣風沙,移形換位間,只見一列虛幻的白影從人群隙間飄過。
就在眨眼間,那人已掠過二十餘丈的地方,來到年輕人面前。
年輕人也不禁愕然,微張著嘴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人。
慌亂的馬蹄聲響起。那個人寬大的袖口緩緩吐出一管古樸的簫,鐵簫。
幾匹驚慌的馬,馱著幾具屍體,朝東廠的方位風馳電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