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靈琳已將門窗全都關了起來,刀鋒般的冷風,卻還是一陣陣從門縫窗裡刺進來。
她忽然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想喝酒?”
丁靈琳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因為她已看見屋角里擺著幾壇酒。
她搬來一罈,拍碎了封泥。
酒很香。丁靈琳嗅到了酒香,心裡卻忽然一陣刺痛,這本是她的喜酒,現在呢?
酒雖香,她又怎麼能忍心喝下去。
她想起了郭定,想起了葉開,想起了為葉開去打酒的韓貞。
——她當然還不知道韓貞並沒有死。
她只知道,若不是她刺了葉開那一刀,韓貞就不會死,她也知道,若不是魔教的邪法,她死也不會刺葉開那一刀。
“魔教……”她忍不住問道:“像你這種人,怎麼會人魔教的?”
葛病沉默著,終於長長嘆息了一聲,苦笑道:“就因為我是這麼樣一個人,所以才會人魔教。”
“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
“是。”
“我想不通。”丁靈琳也只有苦笑:“我實在想不通。”
葛病道:“這也許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丁靈琳道:“可是我知道你絕不是他們那種狠毒的小人。”
葛病又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我學醫,本是為了救我自己,因為我發現世上的名醫們,十個中有九個是蠢才。”
丁靈琳道:“我知道。”
葛病道:“可是到了後來,我學醫已不是為了救自己,也不是為了救人。”
丁靈琳道:“你是為了什麼?”
葛病道:“到後來我學醫,只因為我已經完全入了魔。”
無論做什麼事,若是太沉迷,都會入魔的。
“所以你就入魔教?”
葛病道:“魔教中雖然有很多可怕的殺人邪術,卻也有很多神奇的救命秘方,譬如說,他們的攝魂大法,若是用得很正確,在療傷治病時,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療效。”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無論什麼事都是這樣子的。
“你若是用得正確,砒霜也是救命的良藥。”
“可是他們的攝魂大法,對治病又有什麼用?”
丁靈琳還是不懂。
葛病道:“醫者意也,這句話你懂不懂?”
“不懂。”
“這就是說,一個人自己的意志力是否堅強,往往可以決定他的生死。”
他這種解釋不但深奧,而且新鮮,他也知道丁靈琳一定還是聽不懂的。
所以他又解釋:“這也就是說,一個病重的人,是不是能活下去,至少有一半要看他自己是不是想活下去。”
丁靈琳終於懂了,因為她忽然想起了個很好的例子,她想起了郭定,若不是她激發了郭定求生的意志,用不著等魔教的人下手,他就早已死了。
她的心又在刺痛,忍不住捧起了酒罈子,喝了一大口。
葛病忽然道:“讓我也喝一口。”
丁靈琳道:“你的傷這麼重,還能喝酒?”
葛病笑了笑,道:“既然喝不喝都是一樣,為什麼不喝?”
丁靈琳的心在往下沉。
“為什麼喝不喝都是一樣的?你剛才吃的藥難道沒有效?”
葛病沒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丁靈琳忽然發現他蒼白的臉,已變得通紅滾熱,就像是有火焰燃燒著一樣。
剛才那瓶藥,顯然並不能救他的命,只不過暫時提住了他一口氣而已。
看著他越來越可怕的臉色,丁靈琳的眼淚又急得流了下來:“你……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很好。”葛病閉上眼睛:“我說過,我已是個老人,已沒有什麼可怕的。”
他並不怕死,一點也不怕。
丁靈琳忽然明白,剛才他擔心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她。
這想法也像一根針刺入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報答這種恩惠和感葛病忽又笑了笑,道:“我也說過,我對醫道已入了魔,所以我既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因為我對任何人都不關心。”
可是他對丁靈琳卻是關心的。
她知道,她看得出,但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無論如何,他已是個老人,他們之間的年紀實在相差大多,當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