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緋知道,裴夫人對此十分不滿,昨日在家裡訓斥了王沛忠許久,並要求聞喜堂周掌櫃儘快拿出對策,決不能輸給如意居。
馬車在橫街與南長街交匯的十字路口左轉,向南市的東門駛去。“小娘子快看,大郎君他們正在燈輪之下呢。”菊香指著越來越近的燈輪,興奮地對王緋喊道。
王緋微微探了探身子,從車窗簾幕的縫隙中發現了王珪的身影。緊跟在王珪身後的一高一矮二人,不用問,肯定是張監軍的義子張德嘉和高長史家的小郎君高仙桂。
看見自己這個異母哥哥,王緋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武威張氏在隴右涼州也算得上名門,但和太原王氏、河東裴家這些頂級世家相比,影響力還是小了太多。這就決定了自己的阿孃在各個方面都被裴夫人壓了一頭。
幸而自己生為女兒身,裴夫人才減輕了對阿孃的敵意。後來又憑空冒出了崔夫人和霨弟,裴夫人對阿孃反而多有拉攏之意,欲圖合縱連橫,共同抗衡崔夫人。
對於這些內宅的恩怨糾紛,王緋甚是厭惡。世人皆羨豪門子,不知豪門深似海!
王緋有時候想,自己若生在田舍之家,或許可能更自在、舒心一些。
私下裡,王緋和阿史那霄雲說過自己心中的苦悶。生為嫡長女的阿史那霄雲雖然和自己親密無比,但對這種憂思並不能感同身受,只能安撫勸慰一番罷了。
平心而論,父親大人對自己還是非常寵愛的,良好的教育、舒適的環境、寬鬆的空間,可以說阿史那霄雲作為一個嫡女所能擁有的,自己都擁有或者說可以擁有,只是有時候自己不會像霄雲一樣直接罷了。
比如像坐騎,阿史那副都護一擲千金為霄雲購買白練駒,曾經令庭州城的無數小娘子豔羨不已。
王緋心裡也很羨慕,但她並沒有說出來。她知道,自己只要給父親大人提了,願望肯定能夠滿足,但她並不願意給父親添麻煩。
沒有想到的是,父親遠征碎葉回來之後,居然也給自己帶了一匹已經被馴服的青白夾雜的幼馬,雖不如霨弟的小紅馬超凡神駿,但一眼望去就知道是難得的良駒。
只是王緋不像阿史那霄雲那麼英武,需要坐車的時候,王緋就絕不會非要堅持騎自己的青玉驄。
父親的寵愛讓王緋感覺非常舒心,但裴夫人總是如同籠罩後宅的烏雲一樣,讓人感覺不親切、不舒服。
裴夫人生性高傲,對阿孃雖然面上客氣,但並不親熱。對自己更是毫不關心,只會用《女則》這類的道德文章約束自己的一舉一動,讓性情穩重的王緋都有點煩躁不已。
而王珪作為嫡長子,身兼太原王氏和河東裴家厚望,自然是眾星捧月的寵兒。裴夫人對他更是寵溺無比,真真是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口裡怕化了。
別的不說,單就貼身丫鬟而言,王緋身邊是菊香、王霨身邊是梅香,兩人都只有一位大丫鬟。而王珪從生下來就安排了蘭香和荷香兩個大丫鬟服侍。
由於王珪比自己大六歲,兩人共同生活的交集並不是特別多。現在王珪到外宅居住之後,王緋見到哥哥的機會就更少了。
王緋對於王珪的印象總是有點模模糊糊,只記得小時候自己跟著哥哥的後面,想要一起出去玩,而他總是快速跳到果下馬上,在一群家僕的護擁下找高仙桂等小夥伴玩去了,絲毫不理睬在後面哭鬧的自己。
王緋到阿孃那裡抱怨的時候,阿孃沉默片刻之後幽幽嘆道:“豪門大族本就是如此,你既然生在此處,日日衣輕乘肥、錦衣玉食,有些東西就不能奢求了……”
“小娘子,我們馬上就要到了!燈輪和燈樓都太美麗了!!”菊香興奮的尖叫聲打斷了王緋的回憶。
王霨一行鮮衣怒馬、僕從喧囂,在熱鬧的大街上也分外搶眼。王珪等人也瞧見了王緋一行的車馬,已經派聞喜堂的奴僕前來迎接。
看著衣著華麗的聞喜堂僕役,沉默許久的阿伊騰格娜忽然問道:“小娘子,為何庭州城內不曾見太原王氏的商鋪?”
王緋心中一動,凝視了阿伊騰格娜片刻,才字斟句酌地答道:“伊月生於碎葉,想來不曾來過庭州,更不曾去過長安和山東,對大唐世家可能缺乏瞭解。太原王氏聲名赫赫,源於其耕讀傳家,而非經營商肆;武威張氏在涼州微有薄名,多因以武報國;河東裴家則官商並重,長於食貨之道。其實太原王氏和武威張氏也都有自己的商隊來往庭州,但規模較小,故不曾設立店鋪,但有需求,也多是與聞喜堂合作。”
王緋盯著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