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臺阿催馬狂奔,看也不看拉哈曼一眼。忽都魯瞥了呼羅珊騎兵們一眼,就連忙扭頭走了。
看到穆臺阿和忽都魯的身影越來越遠,拉哈曼哈哈大笑,他舉起手中的彎刀,喝令道:“呼羅珊騎兵,讓我們按照安拉的指引,天國再會吧!”
數把大食彎刀同時揮起,只是目標不再是敵人,而是揮刀者自己的血肉。
馬璘急於出手阻攔,卻發現隨身沒有弓箭。王勇抬眼望去,同羅蒲麗的長箭已然呼嘯著直撲拉哈曼的胳膊。
噗呲一聲,長箭深入拉哈曼的右臂,他的動作不由一滯。唐軍本以為可以阻止拉哈曼的自殺了,卻不料,他不知從哪裡來的毅力,用受傷的胳膊艱難地揮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蜿蜒的鮮血流了滿地,讓人看了分外刺眼。無論是漢人、粟特人,還是回紇人、大食人,血流出時,都是一樣的鮮紅和慘痛。
阿史那暘踏著凝結的鮮血,對王正見說道:“可惜,沒留個活口,不然可以多拷問點情報。”
“不必了。”王正見搖了搖頭:“有必死之心的人,嘴裡是問不出任何情報的。況且,經過此事,得到的資訊也足夠多了。”
阿史那暘想了想,贊同地點了點頭:“如此悍勇、如此壯烈,大食軍力不可輕視,西征絕非坦途。不過,放走突騎施特勤,政事堂那邊會不會?用不用派人尾隨而去……”
王正見意味深長地看了阿史那暘一眼,然後說道:“伊月郡主雖然年幼,所提方略也是為了救護兄長。但她所言,卻也有兩三分可用之處。葛邏祿部得了碎葉之後,日益驕狂,比突騎施人更加不堪。用大食扶持的突騎施殘部敲打敲打,也未嘗不可。大食叛軍既然如此重視我軍動向,極可能暫緩西攻勢頭,調頭東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不過,也正合某西征之意。至於懷遠郡主來庭州之事,大食人知與不知,區別已然不大。相關事宜,某會盡快上奏聖人的。”
見王正見心意已決,阿史那暘就明智地不再堅持己見。
庭州城西,忽都魯的眼淚點點滴滴、如雨灑落,有的落在了西大寺的山門前,有的落在了簡陋馬球場的小道上。
兄妹二人,千里相逢,轉瞬之間,卻又不得不分道揚鑣。此情此景,無論是怎樣的鐵石心腸,也無法忍受吧。
穆臺阿的坐騎拐彎向南之際,忽都魯最後望了一眼即將消失在地平線裡的庭州城,在心中暗暗發誓道:“光明神在上,我忽都魯在此發誓,一定要竭盡全力把妹妹從庭州救出來!若有違此誓,當五雷轟頂、人神共戮!”
胸懷激盪的少年,總是喜歡用壯烈的誓言表達內心的情感,彷彿不如此許諾,不足以展現自己的真誠和勇敢。
而許多年後,久經風霜磨礪的阿伊騰格娜,明白了誓言背後的沉重代價,也終於體悟到,那位拒絕讓她發誓的長者,擁有著如何仁厚而廣闊的心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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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大軍將行誰為主(一)
天寶八載二月十二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照射進龜茲城,早已梳洗完畢的安西節度掌書記岑參,就推門而出,離開了戒備森嚴的安西都護府官衙。
來到龜茲已經半個月了,岑參依然感覺彷彿在夢裡一般。
現年34歲的岑參,在天寶三載(744年)高中進士後,順利經過吏部的複試,被授從九品右內率府兵曹參軍。
本以為得中進士之後便是一番坦途,但區區一個從九品兵曹參軍,在皇親國戚多如狗、功臣勳貴遍地走的偌大長安城中,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任職四年多來,岑參自認為勤勤懇懇,不曾有分毫懈怠。但在三年期滿,磨勘晉升之時,卻只得了箇中中的評價,級別維持不變。
而一個竟日荒廢政務、呼鷹逐獸、花眠柳宿的同僚,卻得了上中的評語,官階節節上升。
岑參心中憤懣,獨自躲在酒肆喝悶酒之時。恰遇呼朋喚友、慶祝轉階的那個同僚。
雖然岑參盡力拒絕,卻還是被志得意滿的同僚強行拖進了雅間。
在話不投機的酒宴上,聽著賓主間的笑談,岑參才知道,原來這個同僚是權相李林甫的遠房親戚。
弄明白緣由之後,岑參喝了個酩酊大醉,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簡陋破敗的家中。
其實,岑參的仕途本可以順利得多。他的先祖岑文字是太宗朝的重臣,曾擔任中書令;父親也曾在開元初年擔任晉州刺史,前途一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