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說什麼?
因為她要他死,所以……所以他願意死嗎?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實在無法相信他會是那種意思,一定是她誤解了,一定是!
他徐徐睜眼,盯住她,「你要我死……不是麼?」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更深沉冷凝。「我……我說過,如果……如果你真下……下得了手,我……我這條命就……給你……」
宛如焦雷轟頂,滿兒不禁瞳眸震驚,心神俱顫地窒息了。
他……他是說真的?
她要他死,所以他就……死?!
他願意死?
為她?
「你是說你……你願意為我……」她的聲音泛著微微的顫抖。「為我死?」不可能!不可能!
「是。」一如以往,他的回答能有多簡潔就多簡潔。
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
一聲抽搐般的哽咽逸出檀口,熱霧迅速盈滿眸眶,滿兒淚眼婆娑滿心戰慄,卻仍不信地緊緊凝睇住胤祿。
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靜的、漠然的、毫不在意的,唯有那雙冷凝的眼底深處燃燒著一把熾火,一把不惜將他自己燒成灰燼的熊熊熾火!
天哪,是真的!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不是金祿,不是胤祿,就是這個男人,他是真心誠意:心甘情願為她死呀!
更多的淚珠兒爭先恐後地往下掉落,輕顫的手哆嗦著伸出去捧住他的臉,滿兒啜泣地貼上自己的嬌靨。
「胤祿,胤祿,對不起,對不起啊!」
在這一瞬間,她終於瞭解了,金祿的明朗快活令她喜愛,念念不忘:胤祿的嗜血殘佞教她厭惡,難以接受:可是這個男人,卻以他的冷酷無情如此深刻地震撼了她的靈魂,頃刻間便完完全全奪去了她的芳心。
為了她,他對他自己也是這般冷酷無情呀!
正文 第六章
無論是在哪種年頭裡,天橋都是個龍蛇混雜之處,因為這兒是百藝雜陳之所,舉凡吃喝玩樂,甚至偷盜拐騙無所不包,再加上個溫柔鄉八大胡同,要是哪天下小心在這兒撞到個欽命要犯也是不奇怪的。
柳兆惠和他那位反清復明的同伴便是躲在這兒擺攤算命,以等待滿兒的「好訊息」。
「我要看面相。」
只一眼,柳兆惠即迅速起身住他暫居的小屋走去,連攤子都下要了,而看相的客人也默默的跟隨在他後頭。
片刻後——
小屋內,中年人眼色陰鬱地目注看相的客人——滿兒。
「為什麼還不動手?」
「喂!拜託,不過才三天而已,你以為機會這麼好撞的嗎?」滿兒沒好氣地說。「不過,這會兒不是找不找得到機會的問題,而是這個……」探懷取出孔雀碧玉「扇」,同樣放在桌上推向中年人。「我拔不出刀來!」
中年人一愣,「怎麼可能?」立刻抓來「扇子」要「拔刀」給她看看。「我不是教過你要……咦?怎麼……」低下頭,他開始認真地那邊摸摸,這邊敲敲,用力拔,努力推……
「我來試試看!」見中年人都弄出滿頭大汗了來卻還弄下開,柳兆惠忍不住搶過來換他這邊摸摸,那邊敲敲。「嗯!或許是這邊卡住了……咦,真的……啊!拔出來了……??啊,對不起、對不起!」
只聽得一聲驚呼,原來是柳兆惠太使力抽刀,所以刀一拔出來便收下住勢不小心割傷了中年人,中年人瞬即臉色大變,不先止血包紮,反而立刻探懷取出一罐小瓷瓶,慌慌張張地倒出三顆藥丸,就在他仰首吞藥的當兒,冷不防地,滿兒驀然搶出手去攫來藥瓶,一手朝他們臉上揮去一把灰霧,然後轉身就跑。
「滿兒?!」
充耳不聞,滿兒一跑出小屋,便埋頭飛奔向人群,一眨眼就鑽人人群裡不見了。但是,她知道這樣還是逃不掉,那把灰霧擋下了他們多久,不過,她原就沒打算能逃脫,她只要求一點時間就足夠了。
在鬧區裡的寺廟前總是會有一些大小乞丐,那就是她的目標——萬明寺。
自滿兒得到自由跑到外城來的第一天,她就認識了在萬明寺前的一個十二歲小乞丐小七,兩人的身世極為相似,俱是滿漢雜種,不同的是她孃親是被強暴,而小七的孃親卻是被拋棄,由於同病相憐、臭味相投,兩人很快便成為好朋友,滿兒只要一出內城,就必定去找小七。
「小七!」
「啊!滿兒?,你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