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洗頭,不能洗澡之後,我便徹底的憤怒了。就算是美若天仙,蓬頭垢面一個月,也沒有辦法見人。面子攸關,我只能將他地拒之門外,在我恢復“人形”之前,堅決不見他。
正說得熱鬧,錦繡便掀簾子走了進來。她身後的小宮女手中端著燉盅,放到了我面前。錦繡笑道:
“這是皇上讓送來的,說是山東進貢的紫河車,最補氣血,剛剛給青青姑娘看過了,說是極好的,您趁熱喝吧。”
還是補藥,這次生產差點血崩,嚇壞了一干人等,從我醒來,這補藥就沒斷過。好容易把這補藥喝完了,錦繡從袖中拿出一個摺子來,交給我,說道:
“皇上說,這是今日門下省就要昭告天下的,請您鳳覽。”
我有些疑惑地接過來,皇帝的詔書怎麼又要讓我讀一遍?開啟摺子我卻嚇了一跳,這聖旨的大意是:蒙上天垂幸碧落,降我以麟兒。國有嫡子,太廟香火得繼,舉國歡欣。皇帝大人“此起彼伏”,突然想起最近讀到《鹽鐵論》,古代“賢良人士”都認識到禮選制度的弊端。本朝的禮選制度,要求“凡士族之女年十五以上,採擇未畢,權禁斷婚姻,以備後宮”,可以說是僅為滿足皇帝的□而導致“女或曠怨失時,男或放死無匹”的元兇。他深感不安,如今皇后已經誕育嫡子,完成“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的偉大任務,而後宮現在的規模已經完全能夠滿足所需,沒有必要為了一己之私,勞民又傷財。所以他決定,無限期停止禮選活動。
他要停止禮選,於公於私,我都是贊成的。於公而論,禮選制度實在是“吃人的制度”,這後宮之中,多少美好的女子因為它而蛻變墮落,又有多少為之黯然銷魂。當年讀黃宗羲先生的《原君》,他說起“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時,其中一條重要理由,就是皇帝“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視為當然”。當我真的經歷了一年的後宮生活之後,對這段話更是深以為然。我不想再看到還有後繼的女子,在這深宮之中蹉跎一生。於私而言,皇帝與我之間的問題已經夠多了,我也不希望再有“新問題”產生。
只是——我心中驚訝,像這樣的旨意,門下省也不封駁嗎?太后怎麼可能聽之任之?
我將摺子闔上,放在桌子上,在上面敲了兩下。好險,我幾乎上了他的當了。他讓錦繡拿這個東西來給我,只怕也是想逼我見他,他想得倒美!眼光一轉,我將奏摺退回給錦繡,微笑著道:
“既然是你接了,便還是你辦。你去了龍泉宮,先代我向皇上請安,說這是我說的,皇上既有旨意便該直接交予門下,身為後宮不得干政,所以臣妾不當看,也不敢接。”
“娘娘!”賈亮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賈亮你也一起回去吧,若錦繡離開之後,皇上還是追問,你就將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訴皇上。”
“是!”錦繡接過奏摺,轉身而去。
“娘娘,嶽姑娘回話,說謝娘娘賞,等您鳳體大安了,她再來鳳儀宮來當面謝恩。”魚姑姑撩起簾子,走進昭陽殿。
錦繡和暗香都站起來,我微笑著道:“辛苦姑姑了,坐吧。”
“今日去的時候可巧,文小姐和柳小姐也在長寧宮。”魚姑姑笑道:“她們兩位也託我代向您問安。”
我心中一動,放下手中的紅棗茶,文雅寧和柳鳳緋?這樣的組合有點意思。文雅寧也就罷了,畢竟是太后的內侄女,宮裡也是常來常往的,只是柳鳳緋倒是有些稀奇了。翰林院是文人集團,柳鳳緋的父親柳承旨作為本朝首席文人,職位清要卻並沒有什麼實權,倒是沒有什麼拉攏的必要,太后這葫蘆裡賣的又是什麼藥?
“依我看,咱們宮裡是要辦喜事了!太后娘娘只怕是覺得咱們娘娘這個月老辦事不理,所以她老人家坐不住了。”錦繡笑著說道。
喜事?我竟忘了這個!太后打的是雲逍的主意。以文家嫡女的身份,天底下能夠匹配的男人一個手就數得過來。皇帝這裡不行了,晏殊和謝朝陽畢竟都是外人,太后也不好直接干涉,剩下尚未婚配的雲逍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碧落親王之制,可以娶一正兩側,皆為妃位。太后的安排倒也齊全,在文雅寧之外,還有柳鳳緋這個京城閨秀中首屈一指的才女兼美女,看今天的意思,只怕這位嶽姑娘也要為雲逍收入囊中。文家的嫡女自然不能為側,但是柳鳳緋和嶽憑纓,這兩人的性子,只怕也不是那麼好擺弄的。何況還有云逍——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眼前浮現起雲逍一次比一次都黯然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