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眼睜睜看著這幫窮漢跪在這兒死乞白賴?”
“我已經讓人去巡檢司報信,那邊很快就能派些弓兵來把人驅散了。”
“一時驅散有什麼用,要是他們天天來鬧,老太太還要不要養病了?”
“您說的是,但眼下只能先如此了。不瞞您說。這莊子我接手的時候就覺得蹊蹺,周圍一馬平川都是良田,這莊子又修得實在氣派,要說是區區一個皇莊的莊頭,似乎沒這個手筆,可如果要說宮中御用監夏公公,多置田產也就夠了,修這安園他又住不了,那是何苦?我去問過原來在莊子裡幫過忙的,這莊子才建好沒兩個月,就連同地一塊賜了咱們府裡。”
陳瑞雖說給朱氏裡裡外外辦過不少事,也跟著鄭管事唸了幾本書,可肚子裡墨水畢竟不多,聽張莊頭這麼說,他往深處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得要領。就在他一揚眉要開腔的時候,就聽見外頭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瑞大哥,跟四少爺的那個楚平和其他三個人出門去給那些佃戶送熱水了。”
“是那四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陳瑞頓時吃了一驚,問了一聲後得到肯定的答覆,他頓時沒好氣地冷哼道,“四個半大孩子也敢管這種事。真是膽大包天!跟兩個出去看看,畢竟是四少爺的人,出了事三小姐和四少爺面上不好看。還有,吩咐下去,別驚動了內院!”
門外人聽了,卻是猶猶豫豫答了一句:“那邊畢竟用著幾個粗使婆子,剛剛還到外頭四處溜達,興許訊息早就傳進去了!”
還不等陳瑞答話,外間又傳來了更大的一聲嚷嚷:“瑞大哥,裡頭三小姐派人出來,請您和張莊頭去說話!”
聞聽此言,陳瑞和張莊頭對視一眼,陳瑞眉頭緊皺有些不滿,張莊頭卻想起了那會兒鄭管事領著去磕頭的時候,被問到的那兩個問題。然而,兩人畢竟不敢怠慢,忙一前一後出了屋子。陳瑞招來報信的人問了兩句,就和張莊頭並肩往裡頭走。沿甬道轉過最後一座石橋,到了垂花門前時,他們見門前站著兩個粗使婆子,方才停下了。
須臾,裡間就傳來了一個平和的聲音:“不用行禮了,先說說外頭究竟怎麼回事?”
陳瑞看了一眼張莊頭,張莊頭忙上前一步,把起頭對陳瑞說過的話重新說了一遍,卻是按下了後頭自己的疑惑,末了才請罪說:“都是小的大意,應該儘早派人去盯著這些佃戶的。不過請三小姐放心,巡檢司那邊已經遞了條子去。須臾就會派弓兵過來把人趕走。”
“今天把人趕走了,明日再來呢,難不成還要日日去驚動巡檢司?”
陳瀾站在和垂花門直道相交的那條夾道上,不虞外頭有人瞧見自己,此時禁不住直截了當問了一句,聽外頭久久沒有回答,她哪裡不知道張莊頭也暫時沒什麼好主意,便又問道:“那張莊頭可曾打探過,皇莊的租子原本該是多少,後來加成到了多少,他們又積欠多少,總共欠幾年?還有,這皇莊賜給咱們府裡的時候,對於積欠的租子可有什麼說法?”
張莊頭先頭把朱氏一行接進來的時候,才稟過皇莊的地是一畝地兩石,如今聽到這加成兩個字,他心中一凜,忙彎腰答道:“小的問過,這天安莊的租子本是一畝地一石四鬥,之後加到了一斗六,先前的夏莊頭又加到一畝地兩石。後來佃戶曾經有的逃過,但因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家人總不可能都跑了。所以衙門一拿一個準。據小的打聽,積欠多的有三四年,少的也有一兩年,欠的租子從七八石到幾十石不等,總共的積欠大約有七八百石上下。”
七八百石?
陳瀾眉頭一挑,心中便飛速計算了起來。據她打聽下來,如今的米價不比開國時一兩銀子兩石米,多年盛世太平,米價反而是漸漸漲了,如今一石米得一兩三四錢銀子,高的時候甚至得一兩七八錢。這就是千多兩銀子。對尋常百姓來說,千多兩銀子或許是一筆天文數字,可這座安園若沒有上萬銀子砸進去,斷然建不起來。這樣的園子皇家都說舍就舍了,怎的會放任一個前任莊頭這樣催逼欠租?還有,賜田之前,難道不該了結這些麼?要知道,如今這些佃戶無論從人身還是其他,都已經是掛在侯府名下了!
外頭陳瑞聽見陳瀾和張莊頭這一問一答,已經是有些不耐煩了。畢竟,這些田莊產業的事他並不十分明白,在家裡也都是鄭管事料理的。正站在那兒想著自己的事,他突然只聽裡頭喚了自己一聲,這才回過了神。
“陳管事,麻煩你派兩個妥當人再陪著張莊頭出去,問問那些佃戶跪在咱們家門前,究竟想要怎麼樣,一個個單獨叫到前院裡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