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疑不定地望著寶鼎,此刻寶鼎臉上那淡淡的淺笑,在他眼裡忽然變得血腥而獰猙,讓他彷彿看到了一頭正在舔著嘴角鮮血的猛獸,這頭嗜血猛獸還沒有吃飽,意猶未盡,還要捕殺更多的獵物。
“左庶長……”寶鼎看到蒙恬有些心神恍惚,稍稍提高聲音,加重了語氣。
蒙恬心跳驟烈,頭皮一麻,後心處更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絲寒氣,他遲疑了一下,拱手為禮,本想勸說一句,但旋即想到蒙氏已經給寶鼎拖上了不歸路,只有陪著他一條道走到黑了,這時候心生怯意,畏懼退縮,只會給蒙氏招來滅頂之災,死得更快。他掉頭就走,你要殺人就殺吧。事已至此,魚死網破,大不了玉石俱焚。
“請……”寶鼎瘦弱的身軀挺直了,頭顱高昂著,兩眼斜睨著,伸出的手虛浮於空中,彷彿一柄擎天利劍,讓人驚駭欲絕。
蘇湛、衛廖互相看看,都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恐懼。秩俸二千石的大員又怎樣?犯了國法,都是一樣,任你前一刻還是高高在上,這一刻都是階下囚,任人宰割。兩人一前一後,步履沉重,向大堂緩緩走去。
寶鼎伸手把唐仰叫了過來,“把供詞拿過來。”
唐仰已經麻木了,心中的恐懼被眼前的血腥和殘暴徹底摧毀。如果寶鼎倒了,寶鼎被殺了,他要陪葬,他的家人宗族都要為其陪葬,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只有追隨寶鼎一路殺到底,殺出一條活路,所以他也瘋狂了,他心中的惡魔也衝了出來,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給毀了,也變得血腥而殘暴了。
唐仰指指堆放在庭院中的一捆捆竹簡木牘。面無表情地說道:“公子,都堆在那裡。”
寶鼎微微頷首,嘴角處忽然露出一絲惡毒的笑意,接著他快行兩步,追上蘇湛和衛廖,手指供詞堆放處,“那裡就是全部的供詞,有一些不明之處請兩位解釋一下,然後我就恭送兩位離開鹽池。”
蘇湛和衛廖哪裡還敢擺架子,跟著寶鼎就走向了堆放供詞的地方。
寶鼎看到曝布匆匆走來,以目示意。曝布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外面已經佈置妥當。”
“把他們的屬吏全部抓起來,嚴刑拷打。”寶鼎停了一下,又附耳低聲說了兩句。曝布濃眉微皺,臉上掠過一絲殺氣,輕輕頷首,轉身又走了。
走過一條小徑,穿過一片花圃,再往前一看,蘇湛和衛廖駭然止步。前面的地上有四具無頭屍體,都臥在血泊之中。四顆血淋淋的腦袋東一個西一個,異常恐怖。
“這,這……”蘇湛驚駭至極,手指屍體本想質問,但看到寶鼎臉上那絲淡淡的淺笑,他沒來由地連打幾個冷戰,腦後汗毛倒豎,冷汗“唰”一下就出來了。
“這算什麼?”唐仰撇撇嘴,嗤之以鼻,“當日公子在河北鴻山大營,一口氣砍下了十七顆腦袋。”說到這裡他舔了舔嘴唇,眼裡冒出兩團濃濃的殺氣,“大秦律法至高無上,誰敢傷害大秦律法的尊嚴,誰就得死。”
蘇湛和衛廖面色僵硬,兩隻腳有些發軟,邁不動了。
“兩位沒有殺過人?”寶鼎問。
蘇湛和衛廖連連搖頭。
“兩位沒有上過戰場?”寶鼎又問。
蘇湛和衛廖又搖頭,但旋即又連連點頭。戰場他們當然去過,否則哪來的軍功?不過他們距離戰場太遠了,連隆隆戰鼓聲都沒有聽到。
“兩位也沒有看過死人?”寶鼎再問。
死人誰沒有看過?但他們沒有在這種血淋淋的環境裡看到過如此恐怖的場面。
寶鼎衝著身後的銳士揮揮手,“找點東西,把屍體蓋上。”
一個銳士衝著四周的虎烈衛做了個手勢。幾個虎烈衛左右打量了一下,拿了幾件血跡斑斑的衣服蓋在了屍體上。寶鼎大步走了過去。蘇湛和衛廖不得不跟上。虎翼衛做事馬虎,有個頭顱露在衣服外面。寶鼎俯身撿了起來,拿在手上擺弄了幾下,然後舉到蘇湛和衛廖面前。兩人駭然後退。
“認識他嗎?”寶鼎問道。
兩人忙不迭地的搖頭。
“這就是貪婪的代價。”寶鼎指著頭顱冷森森地說道,“人性本貪,人的貪婪永遠沒有止境。沒做官的時候想做官,做官了就想做大官。做了大官又想大權獨攬,等到大權獨攬了,又想做大王。”
這句話猶如一擊重錘,狠狠砸在蘇湛和衛廖的心頭,讓兩人再度窒息,眼前霎時一黑,身軀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要做大王?誰要做大王?他這是什麼意思?暗指什麼?難道……一個不詳的念頭驀然冒了出來,難道他要誣陷楚系?他要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