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本來氣壞了,一看是個小娃娃,卻又發作不得,正在尷尬間,便見那小女娃一下子笑逐顏開,拋掉手中的小弓,甜膩膩的嬌聲道:“大叔……”說著便張開雙臂,朝自己撲了過來。
胡中丞這下是真錯愕了,他不知道這小女孩陰一陣陽一陣,到底是要幹什麼。卻也不忍心拒絕這麼可愛的小娃娃,便張開手臂,想要接住這孩子,誰知道……
那小女娃與他擦身而過,直撲到邊上的沈默懷裡。只見沈默一把抱起那女娃,在她粉嘟嘟的小臉上親一口道:“阿蠻,想大叔了麼?”胡宗憲心說:‘這孩子什麼眼神,明明我才是大叔級人物嘛。’
人家小女娃卻視他如無物,認真的對沈大叔點點頭道:“想了。”
“有多想?”
“像想烤小鳥一樣想。”小女娃在他腮幫子上狠狠親一口,便咯咯笑了起來。
“好啊,敢戲弄我。”沈默便撓阿蠻的癢,和小女娃笑作一團。
直到尷尬的胡大人咳嗽連連,沈默才想起正事來,抱著阿蠻道:“咱們進去看阿嬤去。”胡宗憲悶頭跟在後面,只見那小女娃直朝自己扮鬼臉,弄得向來一本正經的胡大人哭笑不得,心說:‘我他媽就不該進來。’
看門的兩個女官認識沈默,又見他抱著小阿蠻,便沒有阻攔,推開房門請他們進去。
進去一看,見趙文華全須全尾的與瓦夫人對坐著,沈默和胡宗憲才放下心來。沈默放下阿蠻,與胡宗憲一道給趙侍郎行禮,趙文華一見他倆進來,眼淚都快出來了,‘哎呦’一聲道:“你倆快來作證,我是真沒有錢糧給這位祖奶奶啊。”
兩人又望向拄著大刀的瓦夫人,卻見老太太閉著眼睛,不怒自威,向他行禮也不吭一聲。兩人心說,看來是‘動了真火了’,在外面他們已經商量過了,一切以保證趙文華的安全為要,什麼都可以權且答應下來。
但老太太這回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非得見到錢糧才能放人。
胡宗憲便對瓦夫人拱手道:“夫人,下官浙江巡撫胡宗憲,能讓我和趙大人單獨談談嗎?”
瓦夫人這才微微抬起眼皮,淡淡道:“浙江巡撫不是李天寵嗎?”
胡宗憲尷尬道:“剛換了。”瓦夫人哼一聲,卻也拄著長刀起身,顫巍巍往外走去。
沈默也牽著阿蠻跟她出去。
到了院子裡,瓦夫人站定道:“你們漢人太讓我失望了。”
沈默尷尬笑笑道:“只能說是……一部分吧,至少張部堂還是不錯的。”
“他更讓人失望。”瓦夫人緩緩道:“堂堂六省總督,手裡幾十萬的軍隊,一道旨意就被撤了,連個屁也不敢放一聲,實在是窩囊至極。”
沈默心說:‘合著您這意思,張大人就該反他孃的?’卻也摸準了老太太的脈搏,便道:“杭州葬著位嶽武穆您老知道吧?”
“誰不知道嶽元帥?”瓦夫人道:“大忠臣,可惜被秦檜害死了。”說著啐一聲道:“現在朝中也有秦檜。”嚇得沈默都想捂住她的嘴,趕緊分解道:“我是說,嶽武穆明知自己會死,還是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毅然班師還朝,可見自古忠臣都是一樣的……”
“一樣不得好死。”瓦夫人憤憤道,卻也不再生張經的氣了。
沈默又道:“張大人臨走的時候,囑咐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夫人的部隊照顧好,現在弄成這樣,是我失職了。”
“你是個好人,老婆子知道這點。”瓦夫人道,阿蠻也很認真的點點頭,卻聽她又道:“但我已經決定回廣西了……這次來就是為了討要回去的糧草的。”
沈默皺皺眉,很快恢復正常道:“剛到了就回去,豈不是徒勞無功了?錢糧的問題我會幫夫人去落實的,請不要再提‘回去’二字了。”對方不愛拐彎抹角,他也說得分外直白。
“我們千里而來,不是為了錢。”老太太把刀往地上狠狠一杵道:“是為了殺敵、打勝仗、幫你們漢人消滅那幫倭寇。我們有句土話,大意是‘自助者天助之,自毀者天滅之’!你們漢人都到這時候還起內訌,憑什麼要我們的幫助!”
沈默的臉臊得發紅,言辭懇切道:“不管那些臭當官的,僅為了東南百姓,也請阿婆務必留下來……您也看到了,沒有狼土兵的大明軍隊是多麼的廢材。現在上面又在勾心鬥角,若是再失去了您老的庇護,讓老百姓可怎麼活呀?”說完便深施一禮,懇切道:“在下替江南的百萬黎庶,懇求阿婆了。”那邊的小阿蠻也緊緊揪著阿嬤的衣襟,滿臉的乞求……雖然不知道大叔在求什麼,但她覺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