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幾個縣發錢題詞,這才平息了眾縣的怨氣。只是苦了他老人家自個——紹興府中舉人數向來不少,估計最少也得兩三千兩銀子。府裡哪有那麼多閒錢發放?說不得他還得自掏腰包才行。
不過對於知府大人來說,就是掏光了,他也願意的。反倒是若不用他破費,那才會大大的不高興呢。
隨著報喜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城裡的熱烈氣氛到達了頂點,每天都有大批閒散無事之人,堆在北城門樓一帶,想要最先見著報喜的隊伍,也好跟去蹭吃蹭喝、討些彩頭不是。
實際上,最先得到訊息的還是官府,九月初二這天,兩縣縣令得到訊息,報喜隊伍已經到蕭山了,翌日便會次第入城報喜。兩位縣令連忙通知本縣有可能中舉的人家,請他們做好接喜報的準備。
作為此次奪魁的頭號大熱門,沈家自然被重點通知,春花和已經回來的沈安說,咱們準備一下吧。卻都被沈賀黑著臉喝止道:“還沒準信就準備,不怕喪門著嗎?”話說他老人家從八月初一開始齋戒,到現在整整一個月,最近幾天更是吃不下飯,且情緒焦躁易怒,人都明顯瘦了。
“那換上身新衣服總可以吧?”
“懂什麼懂?這身衣服是你們少爺中秀才時我穿的,真正的吉服!”沈賀的迷信已經到了極點,甚至連沈安想出門看看都不許。
到了初三這天,從上午開始,外面鞭炮聲就從來沒斷過,一直敲鑼打鼓,不時有歡慶的人群從街前走過。沈安和春花攀在梯子上,已經數過了五隊,看著人家跟過年似的,沈安終於按捺不住道:“我得出去看看,這都過午了,緊張死人了。”
“可是……老爺不讓出去。”春花擔憂的看看緊閉的西廂房門。
“管不了那麼多了,”沈安道:“反正把喜報接回來,多大的罪過也就折了。”便翻牆出去,跑到街口僱輛車,到了人山人海的北門外。
下車一看,嘿呦,人這個多哎,裡九層外九層的堆在道兩旁,比肩接踵,揮汗如雨,一個個還那麼興奮,彷彿自己中舉一般。沈安敢說,城隍大集都沒這麼熱鬧。
他想擠到道邊去,卻被人一次次推出來,氣得他大喊道:“我是來給我們少爺接喜報的。”便有數不清的面孔,一起對他道:“我們也是。”徹底把沈安給震住了。
放棄擠進去的打算,他只好跑到遠處城牆上,終於找到個地方,居高臨下往下看,問身邊人道:“勞駕,這都到了多少喜報了?”
“十九個。”那人與有榮焉道:“快趕上前兩屆的總和了。”
“這才哪到哪?聽報喜的人說,老鼠拉風箱,大頭在後頭呢。”邊上有人驕傲道:“看吧,又來了一隊。”
沈安順著那人所指,朝北邊望去,果然見一隊打著牌子的騎手,從官道上奔騰而來,轉眼到了近前,便一齊高喊道:“恭喜山陰徐老爺諱渭,高中第十六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眾人一陣高聲歡呼,都道:‘徐老爺終於轉運了。’徐渭的名聲極高,卻一直達不到應有的成績,大家都很替他難過,此次終於高中,自然值得大肆慶祝一番了,只是苦了後面第十二名的喜報,直接籠罩在了徐渭的陰影下,連名字都被沒記住。
大概過了一刻鐘,又有第九名的喜報來了,卻是會稽的吳兌,人們歡慶片刻,便將目光投注於城頭,只見那紹興二字的匾額左側,竟然各掛了十一個繡球,即是說,兩縣目前為止,各有十一位中舉,暫時打了個平手。
空氣緊張極了,彷彿經過漫長的等待,才有下一支報喜的隊伍過來,只聽報子們齊聲高喊道:“恭喜會稽陶老爺諱大臨,高中第三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這一聲引爆了眾人的歡呼,我們紹興有名列三鼎甲的了!便在會稽這邊再加一個紅繡球。
山陰那邊的沮喪沒有維持多久,又有更大規模的報而來,只聽報子們齊聲高喊道:“恭喜山陰諸老爺諱大綬,高中第二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山陰那邊爆發出歡呼聲,也加一個繡球。但大家不再在乎勝負,因為如果第一名不是紹興城的,那就打平不傷和氣。如果第一名是紹興城裡的,那紹興城便包攬了前三名,這份榮耀足以讓所有人都忘記勝負,榮幸之至!
等待的時間太熬人。人們再也耐不住躁動,離開城門,迎著報喜隊伍來的方向走過去,無論有沒有,給個痛快吧!
此時已是傍晚,金光萬道,紅霞滿天,只見那遠處的官道上,來了一大隊騎士,人數卻比之前要多得多,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手中的牌匾也鑲了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