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奉了誰的命?”海瑞眯眼問道。
“回大人,是巡檢司的蔡巡檢……”里正泣聲道:“他說有可疑人等便要速速報告,我們這些里正都得聽他的,哪敢不從啊。”
“蔡巡檢。”海瑞對剛剛趕到的崑山巡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是為了……”蔡巡檢目光遊離,看到宋士傑做了口型,才恍然道:“為了備倭,年初捉到過倭人的奸細,所以下官命令鄉里提高警惕,發現可疑立即報告。”
“原來如此。”海瑞點點頭,指著魏有田道:“我來問你,可認識他?”
蔡巡檢打量魏有田半晌,方搖頭道:“回大人,不認識,沒見過。”
“你見過他沒有?”這話確實問魏有田的。
“沒有。”魏有田道:“那天來的是他下面的人。”
“把你的手下集合過來。”海瑞命令蔡巡檢道,又讓魏有田去村裡找人前來作證,當然兩者都有官差跟著,以免他倆搗鬼。
不一時,兩邊都回來了,魏老漢領著七八個鄉鄰,蔡巡檢帶著三十多個歪瓜裂棗的鄉勇,都站在海瑞審案的場院裡,接受他的問話。
海瑞先命巡檢司的人排成一排,讓魏有田找出那日打人的幾個,誰知魏老漢來回走了幾趟,還是沒有找到人。失望的對海瑞道:“大人,不在這兒……”
“這是你所有的人了麼?”海瑞問道。
“回大人,除了幾個不幹了的,都在這了……”蔡巡檢道:“您也知道,這些人待遇差、壓力大,還不是朝廷的正式編制,所以想要走的話,我也管不著。”
見他一推三六五,撇得倒是乾淨,海瑞只好問魏老漢道:“你帶來的人能證明那天的事兒嗎?”
魏老漢點頭道:“能,他們的地就在我家邊上,那天都看到了。”
這時,宋士傑冷笑著插嘴,對那幾個老漢道:“這裡是公堂之上,你們得為所說的每一句負責人,信口開河可不行,”說著眯起眼睛,語帶威脅道:“要想清楚了再說哦,汙衊徐家的後果是嚴重的!”
其實不用他威脅,幾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早已經被那些人輪番威脅怕了,歉意的看看魏老哥,紛紛搖頭道:“事情過去太久,已經記不清了。”
魏有田一聽急了,抓著鄉親的手道:“怎麼會呢?那天是清明,咱們一起去田裡上墳,回來還說幹一陣子,中午時就去我家喝酒呢!”
“老哥記錯了吧。”鄉里囁喏道:“那天我們掃完墓就回去了,哪裡還幹活呢?”
魏有田如遭重擊,呆呆望著熟悉而陌生的昔日親朋,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呢?會這樣呢?”
宋士傑一下來了勁兒,指著魏有田道:“大人,您看清此人的真面目了吧?他就是一個神經錯亂的臆想狂,覺著所有人都傷害了他!這樣的告狀,就像瘋狗亂咬人一般!不僅不能聽信,還得給與嚴懲!”
狀王不愧是狀王,如果換個人坐在堂上,恐怕真要被他說動,把魏有田當成個神經病了。
可惜坐在臺上的那個人,是海瑞!是對待窮人猶如春風般溫暖,對待富人有如冬天般冷酷的海剛峰。
這位有仇富情結的海大人,根本不受宋士傑的蠱惑,溫和對張皇失措的魏老漢道:“你不要慌張,看來不得已,得使出最後一招了。”
“……”魏老漢沉默半晌,終是狠狠咬牙道:“好,大人開棺吧!我那死去的兒子,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嗯,”海瑞點頭道:“事不宜遲,這就出發吧。”
海瑞的雷厲風行,讓徐五等人措手不及,宋士傑只好出聲道:“慢……”
“你有異議?”海瑞瞥他一眼道,他極為反感這些狀師、訟棍,自然也沒有好臉色給他們看。
“大人,小人曾在衙門當差多年。”宋士傑拱手侃侃而談道:“知道槨棺乃是鬼怪的居所,生人不得擅動,否則會遭到鬼魂的報應。如果非要開棺的話,也得選擇在午時,陽氣最盛的時候,那時鬼魂最弱、開棺即死,咱們才能平安。”說著看看西沉的太陽道:“現在天色已晚,陽氣下降,陰氣上升,正是陰鬼越來越厲害的時候,可不能再動墳塋了!”
這時候人都迷信,聞言紛紛毛骨悚然、後背進風。看他們一個個畏縮的樣子,海瑞就氣不打一處來。他信仰儒教,堅信正氣丹心、神鬼辟易,所以並不怕鬼神之說,正要板起臉來教訓嚇壞了的屬下,轉而卻又冒出個念頭,便緩和臉色,慢慢點頭道:“雖然鬼神飄渺,但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