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情,跟他本人道不道德有什麼關係?
況且沈默也很理解戚繼光的行為……雖然在每個人的少年時代,都會父親、老師耳提面命,教誨我們一定要潔身自好,不能搞歪門邪道,要做一個正直的人、誠實的人,脫離了低階趣味的人,相信每個人都曾堅信過,並以此為信條過,並對那些做不到的人嗤之以鼻。
然而當我們踏入社會,開始面對殘酷的現實世界時,就會發現自己錯了,固然我們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向著自己的理想抱負奮進,甚至達到很高的高度,但如果沒有靠山、沒有關係,沒有人庇護的話,我們獲得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脆弱,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奪走,自己也被打落塵埃。
相信看到胡宗憲所處的困境,戚繼光一定會有這樣的感想,並從胡宗憲的身上,得出了許多珍貴的教訓,如不能隨便得罪人,要儘可能多的團結人,而要團結人,就不能作異類。而在這個骯髒的官場上,清正廉明便是異類。
戚繼光的父親是個清廉的人,當了一輩子軍官,他去世之後,戚繼光甚至湊不起進京的路費。戚繼光無比尊敬自己的父親,而父親臨死前唯一的期望,便是讓他做一個正直無私,問心無愧的人,戚繼光也一度遵照父親的處事方法,卻處處碰壁,飽受排擠;所以他漸漸的改變了,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甚至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父親了……
現在在沈默灼灼的目光下,他終於無法迴避自己的醜陋,羞愧的無地自容,最後竟然在自責與痛苦中,咬破了下唇,眼圈也變紅了。
兩人相交多年,沈默當然知道這個鐵漢的心情,他嘆口氣道:“元敬兄,你不必如此,我是完全理解你的。”
“大人不必安慰我,”戚繼光深吸口氣道:“末將,末將……”他想要自白幾句,卻不習慣自我吹擂,感到難以啟齒。
卻聽沈默沉聲吟道:“小築漸高枕,憂時舊有盟。呼樽來揖客,揮麈坐談兵。雲護牙籤滿,星含寶劍橫。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戚繼光愣住了,這是他昔年所作,想不到沈默還記得。便又聽他緩緩重複道:“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我說的對嗎,元敬兄?”
戚繼光的眼淚差點下來,他使勁揚揚頭,才沒出了醜,深深吸口氣,顫聲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人。元敬自幼立志為大明平定南北,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現在南寇以除,北虜仍在,我不能這個時候完蛋,我要去北疆,我要完成自己的心願!”
“所以你是大英雄!”沈默指著戚繼光朗聲笑道:“蓋世英雄啊!”
戚繼光嘆息一聲道:“百年之後,能得到個譭譽參半名聲,我便知足了。”
“明知道自己的名聲會受損,”沈默讚許的頷首道:“卻依然這樣做,這才是真丈夫,那些什麼也不做,只顧及自己的名聲,然後站在道德的高度上,洋洋得意的職責別人的,都是些懦夫,自私鬼,偽君子!”
這話戚繼光聽著真舒服,終於面露笑容,看起來已經沒事兒了,誰知沈默嘆口氣,話鋒一轉道:“但這個世界的好壞標準,卻把持在這些懦夫和偽君子手裡。”說著看看戚繼光道:“所以你不能這樣了,得改啊,不然將來會有麻煩的。”
“我改我改……”戚繼光使勁點頭,說完卻有些發愁道:“我怎麼改啊?”
第七二五章 亢龍有悔(下)
“你知道你現在的問題在哪嗎?”離開了北京城,沈默也恢復了往日的犀利,給人以高深莫測的感覺。
“在哪裡?”戚繼光問道:“請大人賜教。”
“你意識到危機了,”沈默微微笑道:“但解決危機的辦法不對。”說著笑笑道:“你是沙場的驍將,但對官場中的道道兒,你還沒有估摸透。”
“末將願聞其詳,”戚繼光躬身又請:“大人不吝賜教……”
“當官的都是讀書人,就算是拉關係、走門子,也得講究個雅緻。”沈默淡淡道:“最上層的,大音若希、潤物無聲,什麼事兒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別人眼裡,甭管是送禮的,還是收禮的,都是那道貌岸然的君子,於風評物議無礙……這樣的關係,沒有不愛的,也最長久,遇到事情,也最肯為你出力。”
戚繼光瞪大眼睛聽著沈默的話,對於在官場上鑽營,他就像張飛繡花一般。完全沒有戰場上的揮灑自如。
“這是因為人都愛裝啊,凡事不能太直露了。”沈默接著道:“等級越高的人,就越在意這個……私底下男盜女娼、百無禁忌都可以,但表面上,還得裝著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