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道:“所以海瑞上書,我是支撐的。不然憑他自己,是敲不響登聞鼓的……”頓一頓,他看看三人道:“我現在已經把底交了,何去何從你們自決,是陪著我走一遭不歸路,還是棄我而去,悉聽尊便。”
三人互相對視,才發現對方的臉上全是汗,捏捏手心也全是水,沈明臣拿袖子擦擦汗,一臉苦笑道:“這事兒可大了……”
王寅也道:“大到沒邊了。”
餘寅什麼都沒說,只是坦然的望著沈默。
“怎麼樣?”其實沈默手心也全是汗,舔舔乾裂的嘴唇道:“做決定吧。”
第七五八章 治安疏(下)
沈明臣和王寅盯著沈默看了半晌,見他如此緊張,沈明臣突然撲哧笑起來道:“大人吶,您真是關心則亂,我們若不想把這條命賣給你,又怎會追問的這麼細呢?”王寅也笑著點頭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這個轉變有點快,沈默聞言竟口吃道:“你……你們早……早就知情?”
“跟您朝夕相處,若還看不出點端倪來,”沈明臣洋洋得意道:“我們還有何臉面冒充智囊?”
“呵呵……”沈默確實有些意外,自問事情都坐在暗處,並未有何端倪,若這都被看出來,那不是他們太神,就是自己太蠢了。
王寅知道沈明臣的說法,並不能讓精明的主公心服,便道:“有件事一直瞞著大人,還請您恕罪。”
“我不怪罪,”沈默心中一動,有些明白了,但還是微笑道:“只管說出來就是。”
王寅便揭開謎底道:“鄭開陽把大人給的《大憲章》,抄了一本給我。”
“原來如此……”沈默恍然大悟,問餘寅和沈明臣道:“這麼說,你倆也都看過了?”
沈明臣笑著點點頭,餘寅也不好意思道:“不是有意瞞著大人的……”
“沒關係,”沈默大度的搖頭笑道:“既然都看過了,你們對那東西信心幾何?”
“恕我直言,難於上青天!”王寅道:“細溯《大憲章》之源頭,發現那不列顛國君約翰奪位不正、飽受非議;國家連敗於宿敵,皇室威信盡喪;而且泰西宗教大勝,其教皇之權似大於君王,彼時教廷與約翰國王交惡,竟迫使後者屈服。”頓一頓道:“而且那些貴族,類似於我國周朝的諸侯王,有自己的封地、軍隊,皇帝也拿他們沒辦法。”
沈默聞言打心眼裡欽佩道:“十嶽公真是下了功夫。”
“呵呵,不敢居功……”王寅笑道:“其實都是餘老弟分析出來的。”
“那在下更不敢居功,”餘寅連連擺手道:“我都是從大人的書裡看到的。”
“二位過謙了。”沈默笑道:“能認真思考泰西小國的長處,不以天朝上國固步自封,便讓本人感佩莫名了。”說著對王寅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雖然兩國國情不同,但依然對我們有啟發作用……十嶽公請繼續說下去。”
“即使這麼多的有利條件,也沒有守住勝利的果實。”王寅沉聲道:“那約翰國王雖在被逼宮之下,被迫簽了城下之盟。但哪個君王,也不甘心權柄旁落。約翰王根本無接受《大憲章》之誠意,特別是其中第六十一條,幾乎褫奪了國王所有的權力,是他無法接受的,所以貴族離開國都,各自返回封地之後,國王立即宣佈廢棄《大憲章》,原先與其有矛盾的教皇,也改變立場,訓斥大憲章為‘以武力及恐懼,強加於國王的無恥條款’,斷然否定了任何貴族對權力的要求,稱這樣做破壞了國王的尊嚴,結果不列顛即陷入內戰。”
“至於後來……內戰次年,約翰王病死,九歲的皇儲即位,雙方言和,戰事終結,可再以國王名義頒佈的《大憲章》中,已經刪除了包括第六十一條在內的對皇帝不利的條款,之後三百多年間,幾經修訂、多次重新發布……期間雖也有貴族壓制王權的時刻,但似乎大多數時候,王權都是有增無減的。遠的不說,單說最近的亨利八世,據說就是一位擁有空前權力的專制皇帝……所以很難講它是成功還是失敗了。”
“這也是我等擔心的。”沈明臣難得神色鄭重道:“正如大人所說,大明已經病入膏肓,唯一的藥方就是君臣共治。若能為此做一些事,我們不怕身敗名裂,甚至被當做叛逆遺臭萬年。”頓一頓,他的表情凝重起來道:“我們擔心的是,真的分不清,這樣做是救國,還是亂國呀!”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可惜沈默也沒多少信心……
但他必須給這些人信心,鼓舞他們、為他們描繪出美好的前景,這才能使他們接受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