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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部分

邊拍響,彷彿世上只剩下他們兩人。

“面向大海,”胡宗憲沉聲道:“開誠佈公的談談吧。”

“正有此意。”沈默將一個酒罈子置於桌上道:“今天我們不喝茶,只喝酒。”

“什麼酒?”胡宗憲問道。

“島上自釀的,”沈默笑道:“山泉,野果、雜糧,不烈,但很有勁兒。”說著用那種吃飯的白碗,一人倒了一碗。

胡宗憲看那有些渾濁的酒液道:“好一壺濁酒,不過咱們這也算喜相逢,嗎?”

“哈哈哈……”沈默道:“老哥哥,你執念了。”說著指著遠處渾濁的水面道:“那邊是長江入海口,滾滾長江東逝水,便由此匯入東海,不管人間的是非成敗,這滔滔江水從來沒有停止過。”

胡宗憲輕聲道:“青山依舊,夕陽幾度,可那些帝王將相,都已經如長江入海,再也看不見蹤影了。”說到這,他不禁意興闌珊起來。

“不。”沈默卻搖頭道:“他們來過,也留下了珍貴的東西……你看這崇明島,便是滔滔江水,將上游泥沙搬運千里,一點點彙集於此,才形成這座俊秀廣闊的大島,這是永不會消失的豐碑啊。”

第七二八章 成敗轉頭(中)

就在沈默與胡宗憲把酒感嘆,撫今憶昔的時候,一隊衣甲鮮明的兵馬,正風馳電掣的賓士在通往杭州的驛道上。

遠遠望去,山水田樹都反照在日光中,馬隊疾馳而來,捲起陣陣煙塵,彷彿便浮光掠影一般,便從眼前消失了。

經過一夜的賓士,其實這隊官兵已是極為困頓,但他們既沒有歇息,也沒有換馬。人在咬牙堅持,馬口中都冒著白沫,汗洗得馬身上的皮毛,都泛起了緞子般的油光。官兵們都知道,這些馬是廢了,只要一停下來,就會終身殘疾,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麼多,只有不斷地揮鞭,催促它們快跑、快跑、再快跑,一匹匹駿馬奔得尾巴都直了!

馳在隊伍中央的。是一文一武兩位高階官員,那胸前補著獅子的武將,年紀很大了,花白的鬍鬚在胸前飄舞,騎在馬上如履平地,絲毫沒有疲態;倒是那年輕些的文官,已經累得搖搖晃晃,兀自咬牙支撐著而已。

“要不咱歇歇吧,”老將軍大聲道。

那文官搖搖頭,勉強笑笑道:“老虎隨時都可能回巢,咱們得抓緊時間。”

“嗯。”老將軍點點頭,吩咐左右道:“保護好中丞大人。”便有四名騎兵將那文官緊緊護在中間,繼續向南奔去。

一艘快船靠近了崇明島,被巡邏的船隻攔下,來者便亮明瞭身份,原來是總督府的親兵,有急事稟報大帥。

那俞家軍的斥候隊長不敢怠慢,作個恭請的姿勢道:“請兄弟移步本船,我們載你去見大帥。”

那人稍一遲疑,但不想多事,便點點頭道:“如此,有勞了。”說著便縱身跳到俞家軍的船上。

“回營。”斥候隊長一聲令下,船隻調頭駛向水寨,他又關切道:“外面風大,還是請老哥進倉裡吧,有炭盆、有燒酒、還有烤得魚和肉呢。”

“哦……”那親兵本想能半道追上大帥,所以一路上沒歇腳。只以乾糧充飢,現在一聽他說,不由暗咽口水道:“那就叨擾了。”

“請。”斥候隊長讓開去路,那親兵便掀開簾子,鑽進了船艙裡,還沒看清裡面有什麼,就感覺腦後猛地一痛,一下撲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行兇的是一個躲在艙裡的軍士,他用手裡的木棒襲擊了胡宗憲的親兵。

這時那斥候隊長走了進來,開始在其身上翻檢,終於在衣服夾層處,找到一根小竹管,掏出來一看,果然是杭州異動的報告,他不由暗道,果然是小心無大錯,沿途這麼多暗崗,都讓他滲透過來了。

想到這,他沉聲吩咐道:“加強戒備,連只蒼蠅都不能放到島上去。”

“是……”

海邊別墅內。胡宗憲端著酒碗道:“死去元知萬事空,不過灞陵一掊土,留下這豐碑有什麼用?”

沈默也持著酒碗,輕啜一口,道:“與楊升庵同時的,還有一位大才子,正是這蘇州人。”

胡宗憲道:“唐伯虎?”

“不錯。”沈默點頭道:“唐解元晚年有一首詩‘悵悵詩’,老哥可曾讀過?”

“嗯。”胡宗憲便伴著海潮輕聲吟道:“悵悵莫怪少年時,百丈遊絲易惹牽。何歲逢春不惆悵,何處逢情不可憐?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夢中煙。前程兩袖黃金淚,公案三生白骨禪。老後思量應不悔,衲衣持缽院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