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的起身,脆生生道:“謝謝朋友。”
沈默差點沒直接仰面摔去出,好麼,反讓個小屁孩賺便宜了。剛要再說點啥,那小孩卻出聲制止道:“寢不言、食不語……”便不再理他,低頭香香的吃飯,只留下沈默在邊上直翻白眼。
好在這時,那分食的青年過來,問道:“朋友有什麼吩咐?”
‘好麼……大的小的都是朋友。’沈默心中無力的呻吟一句,這時候,隔壁房間又傳來何心隱的誦經聲,他便問道:“怎麼,隔壁還有食堂?”
“是的。”青年點頭道:“十二歲以上的,在隔壁食堂用餐。”說著笑笑道:“每天早晨,率教都要這樣趕場的。”
沈默點點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了,便一邊喝著湯,一邊傾聽隔壁的聲音,只聽這次讀得是《禮記》:‘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沈默心中跟著默唸道,這一刻,他真正的明白了何心隱,這位狂俠並不是什麼超出時代的改革家,而是在對現實世界失望後,以自己的方式,去探尋聖人所描繪的大同世界。
中華的魂,在兩千年前已經鑄就,不論多麼離經叛道的思考者,他靈魂的根子,永遠在先秦。
早飯後,沈默與沈明臣、餘寅等人會合,在何心隱的帶領下,他們參觀了這個桃花源般的梁坊村。他們走出了村鎮,來到了田野,看到人們在田間地頭辛勤的忙碌著,有些年輕人還大聲唱著歌。顯得快樂極了。
一路上,何心隱都在興致勃勃的介紹著他的傑作,透過他的講述,沈明臣等人知道了,這聚和堂的作用是‘教養百姓’,故設立率教、率養各一,分別負責合族之教與全族之養,也就是教育與經濟兩方面。
至於教育方面,在沈明臣和餘寅看來,無非是將族學的範圍擴大化,非本族子弟也可入學;但在經濟管理方面,就太過於瘋狂了——由率養、輔養、維養等管理人員,組織所有人把田產拿出來一起耕種,按田畝總數計算統一交納賦稅,並支付族人婚喪嫁娶的費用,共同贍養老人。而且包括管理人員在內的所有人,都不脫離生產,無任何特權和額外利益,這完全超出一般文明鄉紳的‘善舉’範疇了。
登上村後的山坡,鳥瞰美麗的苗田梁坊,只見一棟棟朝南小樓整整齊齊,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但幾人的目光卻十分的複雜。
沈明臣率先開口道:“難道真得所有大戶。都將自己的田產獻出來,還親自參加勞動嗎?”他信封孟子的‘人性本惡’,壓根不相信所有人都能做到如此無私。
其實沈默也不信,因為何心隱的改革,在為大多數人造福的同時,也必然損害了少數富戶的利益,他不相信苗田梁坊的富戶,都像何心隱一樣公而忘私,但察覺到何心隱的狂熱,他沒有吱聲罷了。
“全憑自願加入。”何心隱睥一眼沈明臣道。
“也就是說,有人不自願?”沈明臣的毒舌。領教過的終身難忘。
“是有幾家……”何心隱閉下眼道:“但後來被我說服了。”
“如何說服的?”沈明臣有些輕蔑的問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是又怎樣?”何心隱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若真是這樣。”沈明臣冷冷笑道:“只有兩種可能。”說著伸出兩根手指道:“一,你有白蓮、彌勒那種蠱惑人心的能力;二,你用了某種方法強迫他們!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這裡的富戶,全變成傻子了。”
“你……”何心隱氣得額頭青筋直冒,看起來想要揍他。
“有話好好說。”沈明臣趕緊退後兩步,站在沈默邊上。
沈默見不能不開口了,只得對沈明臣道:“別那麼武斷,人是可以教化的。”
“不是學生非要跟何先生抬槓,”沈明臣道:“只是我相信,人的私心是難以消除的,朱聖人都說了,‘存天理、滅人慾’,能做到的就是聖人了。”說著朝何心隱呲牙笑笑道:“聽何先生說,您在聚和堂創辦之前,寫過兩篇綱領,一者是《聚和率教喻俗俚語》、一者是《聚和率養喻俗俚語》,還說透過這兩篇通俗易懂的文章,贏得了鄉里大多數的擁護,還有族中耋老的支援……”最後他壓低聲音道:“當時的情況下,富戶們不答應,不僅沒人給他們幹活,還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