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看一眼,點點頭道:“本官知道了。”說著伸手道:“請沈大人與本座同去杭州,辦理一應交割事宜。”
“遵命。”沈默拱手道。
兩天後,胡宗憲與沈默聯袂抵達了杭州城,東南文武傾巢出迎,在離城十里的地方,雙方碰面了。
看到大帥穿上了麒麟補子的伯爵服色,面帶微笑的與欽差並肩而騎,本來一肚子悲壯的官員們,一下有些轉不過彎來……他們覺著,胡宗憲應該滿臉晦氣才對,這樣才好為他打抱不平嘛。
隊伍來到一眾文武面前,胡宗憲斜睥著眾人,用馬鞭一劃,指過所有人道:“明日本座設宴,祝賀我等大功告成,你們一個都不能少!”
“遵命!”官員們習慣了整齊劃一的應聲。
“好,很好,非常好……”胡宗憲滿意的點點頭,轉頭對沈默笑道:“兄弟,這裡是十里坡,距離城門正好十里,我倆賽一程如何?你要是贏了,我送你一份大禮。”說完不待沈默答應,便一抽馬臀,絕塵而去。
沈默朝眾人笑笑,趕緊也一夾馬臀,緊緊跟著胡宗憲去了。
望著那兩道捲起的煙塵,東南眾文武面面相覷,心說看來大帥和沈大人的關係如初啊,人家弟兄都沒翻臉,我們憑什麼自尋煩惱?便紛紛上馬,跟著回城去了。
沈默追著胡宗憲,他的騎術還算不錯,但沒法跟在塞北十幾年的胡宗憲比,好在他的馬好,也能緊緊咬住。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狂奔,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便看見杭州城門了。
眼看沈默就追不上了,胡宗憲突然一勒韁繩,壓下了速度,沈默還沒弄明白呢,便超過了胡宗憲,等他勒住馬時,已經站在了門洞裡。
“老弟,你贏了。”方才的狂奔,讓胡宗憲的氣色好看了許多。
“老哥你讓我的。”沈默搖頭笑道:“要不是你突然停下,我是追不上你的。”
“是啊,我停下了,你卻繼續前進,超過我便是轉眼。”胡宗憲突然有些傷感,不過很快看不出端倪,微笑道:“記住今天這個感覺,到了你我這個等級上,僅憑著一把子牛力,落後的永遠也追不上領先的,除非領先的停下來……”頓一頓道:“他要是不想自己停下來,你就得把他拽下馬來。”
沈默知道他是在指出,自己不夠狠心的毛病,不過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他也不太欣賞過於狠絕的為官之道。但還是笑道:“多謝老哥的禮物。”
“隨便發幾句牢騷而已,”胡宗憲搖頭笑道:“怎能算是禮物呢?”說著用馬鞭拍拍官袍上的拂塵道:“我胡宗憲一輩子,就是喜歡個大,大氣魄、大事業、大起落,都要夠大才好!禮物當然也不能小。”
“那我拭目以待。”沈默笑笑道。
進了城之後,除了五步一崗的衛兵,見不到半個行人,沈默知道這是胡宗憲出行的派頭,要的就是這種威嚴,估計一直到總督行轅,都不會看到閒雜人等。
兩人沿著西湖並騎而行,此時西湖早春,正是一年的枯水季,湖面明顯低於堤沿好幾寸,但並不影響湖水對岸邊垂柳的滋養,已經能看到嫩黃色的一從,間或也有令人振奮的綠色夾雜其間,還有從南方飛來的燕子,銜著潮溼的泥土在築巢,向人們欣喜的宣告,春天真的已經來了。
看到這欣欣向榮的景象,沈默一直有些壓抑的心情好起來,面上帶著微笑;但一直笑著的胡宗憲,目光卻變得傷感起來,不由自主的輕聲道:“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便讓一切的掩飾,都顯得如此蒼白。
一路無話,到了總督行轅時,胡宗憲又恢復了平靜,對迎出來的鄭先生點點頭,看他的表情,鄭先生便知道他的想法,無聲的嘆口氣,又深施一禮,請他們進去。
進屋後,使女請沈默去更衣,胡宗憲也到另一間暖房擦洗,鄭先生緊緊跟了上來,待進屋後斥退伺候的侍女,低聲問道:“東翁,那天巡撫衙門傳旨,我在暗處都看到了。”
“是嗎?”胡宗憲平舉雙手,由鄭先生為他寬衣解帶,閉著眼問道:“有幾個為我說話的?”
“一個……”鄭先生小心的接下那貴重的玉腰帶,低聲道:“疾風識勁草,這話一點不錯,風一刮,就全伏倒了。”
雖然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但胡宗憲仍感到不是滋味,低聲問道:“那一個是誰?”
“俞大猷。”鄭先生小聲道:“這人確實無比厚道啊。”
“可惜虎父犬子啊……”胡宗憲想到那一忽悠就上當的俞諮皋,不由為俞大猷惋惜道:“為什麼虎父生不出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