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悲痛啊,夜不能寐,茶飯不思。”沈默苦笑一聲道:“你說好好一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拙言兄,你要節哀啊……”張居正趕緊勸說道。
“無妨無妨。”沈默命人看茶,坐在張居正邊上道:“太嶽兄,閣老那邊還好吧?”
聽他這樣問,張居正深感欣慰,在被徐階坑了之後,沈默竟然毫不記恨,開口第一句便是問徐階的狀況,絲毫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確實是個厚道人啊。
沈默又問一遍,張居正才回過神來道:“閣老的情況很不好啊,憂懼難耐,不知如何過去這一關。”
沈默嘆口氣道:“確實是難過啊……”說著緩緩閉上眼睛道:“東廠,對我們來說是個空白,壓根沒預料到它的崛起,也就錯失了預先佈置的機會,現在想臨時抱佛腳,實在是太難了。”
“我知道難,不難也就不找拙言兄了!”張居正急聲道:“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
“你倒是比我還自信。”沈默嘴角扯出一絲苦笑,竟將一直腿收到椅子上,把下巴擱到膝蓋上道:“我我這裡有一本日誌,是錦衣衛的弟兄給我的,他們說,要讓我留作念想,等將來好還他們清白。”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來那本日誌,遞給張居正道:“你看看吧。”
張居正接過來,快速瀏覽一番,不由悚然道:“這裡面有疑點啊!如果順著查下去,會牽扯到宮裡的。”
沈默點點頭,伸出大拇指道:“好毒的眼光,確實如此。”說著笑笑道:“你我這樣的書生尚且一眼就能看出來,朱九那樣的老刑名,豈能不洞若觀火?難為他們說得這麼委婉,把如此要命的東西,在這個節骨眼上交給我,意圖再明顯不過了,不就是想借我的口,向皇帝伸冤!”
“那拙言兄,如果我們把這件事幹到底,勝算如何?”張居正追問道。
“跟你交個底吧,太嶽兄,在我看來,當今的局勢,七分在人,三分在己,就是咱們把能做的做到最好,如果那個人熬不住,一切也都是枉然。”
“你是說,藍道行?”張居正輕聲問道。
沈默點點頭,面上的痛苦之色一閃即逝道:“是啊,關鍵就在藍道行,看他能不能挺得住了。”說這句話時,他籠在袖子裡的雙手,攥得無比的緊,手掌都要被指甲刺破了……
第五七二章 東廠詔獄
在北京城東安門內,有一處青磚灰瓦的普通衙門,其貌不揚。裡面的佈置與普通衙門稍有不同,正廳邊上的廟裡,不是供著城隍,而是武穆岳飛的雕像。在西側的祠堂前還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加上岳飛的雕像,讓不明底細的人,還以為到了什麼模範單位了呢。
但當你走進西側的祠堂裡,仔細端詳那供奉著的十幾個檀木牌位上的名字,便會發現這些‘先人’,都有個一模一樣的頭銜——‘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某某’,簡稱就是提督東廠太監!
不錯,這正是歷屆東廠廠主的牌位,全都供奉在這祠堂內享受蒸嘗,那這個衙門的真實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東輯事廠,簡稱東廠。
這地方可是老北京止小兒夜啼的良方,只要對不聽話的孩子喝一聲:‘再哭,讓番子把你抓去!’便能把孩子立刻嚇得沒了聲兒。許多北京人就是聽著這個衙門的恐怖故事長起來的,其實在很多年輕人的記憶裡。東廠番子的兇猛,只是個老人口中的傳說罷了。在他們看來,東廠只不過是錦衣衛的一個分舵,跟陸太保麾下鮮衣怒馬的錦衣衛比起來,那些後孃養的東廠番子,實在是不夠屌。
但是現在,東廠的現任督公陳洪,決意重振東輯事廠的威風,在他的號令下,懶散許久的番子們抖擻精神,迎接重見天日後的第一仗!
正午時分,陳洪從宮裡出來,來到自己的小王國裡。他的弟弟陳湖,也帶著掌刑千戶、理刑百戶,並子醜寅卯十二顆掌班、領班、司房四十多人,在院子裡跪迎廠公大駕光臨。
陳洪端足了架勢,挺胸腆肚的穿過跪了一地的人群,才淡淡道:“都忙去吧……”又對胞弟道:“你跟著就行。”
陳湖聞言湊上來,笑逐顏開道:“哥……”
“嗯?”陳洪斜睥他一眼,從鼻子裡哼一聲道。
“哦,不,我該死,”陳洪輕輕抽自己一個嘴巴子,陪笑道:“那個廠公,您老今兒來有何貴幹?”雖然陳洪是東廠的頭頭,但他的根基卻在司禮監,在皇帝身邊。所以大多數時間,陳洪得在宮裡侍奉皇帝,這裡都是由他弟弟看著。
“看看那個人……”陳洪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