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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7部分

乾清宮東暖閣中,天氣轉暖,皇帝除下了厚厚的皮裘,穿一身玄色胡絲直裰,外套一件紫色褙褂,沒有戴帽子,只用條紫色鑲紅寶石的髮帶箍著額頭。整個人顯得清瘦陰沉。此刻他端坐在紫檀木大案後,微眯著兩眼,兩條長長的眉微微蹙動著,聚精會神的聆聽太監的稟報。

對於張居正的分析,萬曆深以為然。待太監彙報完畢,他抬頭看著那塊世宗手書的匾額,不禁湧起強烈的同理心,當年皇祖也是自己這般年紀,也是因為一件禮儀的事情,與大臣站在對立面。甚至同樣有一位權傾朝野、德高望重的首輔,壓得人喘不過起來。

翻開《世宗實錄》,將那段歷史又仔細回味一遍,萬曆想透徹了,大禮問題也好,奪情問題也罷,那都是假的,只有權力問題,才是真的!就是文官集團想要搶班奪權,連他這個皇帝也一併操縱了!

想到這,年輕的皇帝心中一陣煩躁,他揹著手在厚厚的地毯上踱步,自己該怎麼做?是預設大臣胡作非為下去,還是給予堅決的反擊?他不想再找母后商量,因為他發現,母后太感性了,在重壓之下,無法冷靜的面對。至於張居正那裡,也不必去問了,人家都把問題分析透了,要是連怎們辦都得問人家,自己還不如把皇位讓給他呢。

當皇帝,就得有個皇帝的樣子!他再次望向那塊匾額,深深吸口氣,暗暗道:‘朕的處境,總比皇爺當年強多了,畢竟朕先當了六年皇太子,又當了六年皇帝,皇位天經地義、固若金湯。不像當年皇爺那樣,孤身進京,無依無靠,還隨時可能被太后廢了。那樣的逆境之中,皇爺都能殺出一條血路來,建立起無上權威,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做到呢!’

他承認,當日沈默的勸說有理有據有力,以至於自己不能不答應。然而事情的結果讓他太失望了,那些大臣並沒有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反而把自己當成小孩子耍了!

好吧,朕知道,講道理、比規矩,朕都玩不過你們這些文官。但是你們這些人忘了,我是皇帝,天下我最大,我可以不按規矩來!

明君也好,昏君也罷,首先我得是個皇帝!才能談得上那些,否則像父皇那樣,全被盡數握於大臣之手,縱使被稱頌為不世明君又有什麼意思?反倒是像皇爺那樣,一輩子隨心所欲,無人敢於違背,縱使被罵成昏君,又能如何呢?

拿定主意後,皇帝激動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他大聲叫道:“來人吶!”

到底要看看是你的道理硬,還是朕的棒子硬!

第八八八章 好吉利(下)

安享了十幾年的太平盛世,繁華的北京城,已經到了晝夜不分的地步。分散於京城各處的街市一年比一年紅火,雖然初春的夜裡還有些涼,卻擋不住市民們攜家帶口,徜徉夜市、吃喝玩樂的興致。夜幕降臨後,店家挑起各色燈火,招徠著出來遊玩的市民,好一片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位於北城的菸袋衚衕,緊鄰著京城有數的什剎海夜市,這裡雖不臨街,見不著燈火,但能聽到外面鬧哄哄的叫賣聲,歡笑聲。

衚衕裡也有歡笑聲。東頭的第二家,是翰林老爺吳中行的府邸,他因為上書力勸張居正丁憂,被拘審了十餘日,也讓家裡人提心吊膽了十餘日。今天終於被釋放回家,雖然不能再當京官了,但人能平平安安回來,全家人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也許經過此難,讓吳中行想明白了些什麼,他謝絕了同僚們在博倫樓擺下的慶賀宴,想在家和自己的妻兒吃一頓團圓飯。只是街坊們紛紛過來道賀,讓這頓飯始終吃不安生,他索性讓酒樓送了幾桌席面過來,一是遠親不如近鄰,感謝大夥這些日子的照料;二是自己眼看就要離京,正好跟大家告個別。

這頓飯從天剛擦黑開始吃,一直吃到戌牌時分,街坊們才散去。吳中行酒量很大,只是有些微醺,他讓妻子不用收拾杯盤,只把吃剩的魚去做個醒酒湯。自己則跟一雙十來歲的兒女說笑。

小女兒卻因為爹爹一晚上都沒理自己,而有些小脾氣,吳中行攬著她,討好笑道:“乖囡,爹給你唱曲兒聽,好不?”

女兒高興了,拍著小手道:“聽,我聽。”

吳中行清清嗓子便地唱了起來:

“月光光,亮堂堂。蓮葉綠,枇杷黃。

親哥哥、秀才郎。騎白馬,過蓮塘。

蓮塘邊、種韭菜。韭菜花,結親家。

親家門前是魚塘,鯉魚大有八尺長。

一尾搦來配燒酒,一尾送與水姑娘……”

在那略帶醉意的蘇南民謠中,沉沉的跑步聲,從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