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就面臨著被人家以假亂真、以次充好的風險,多大的本錢也得賠光了。
然而培養一個合格的朝奉何其艱難?起碼得十幾年浸淫此道,還得東家不惜本錢的培養才行。就算是義合源,也只有這四位朝奉拿得出手,現在沒了四大臺柱坐鎮,哪裡還敢開業?
“釜底抽薪啊……”沈默一邊輕聲感嘆著,一邊繞到後面敲門。
一個小夥計馬上從門縫中探出頭來,充滿戒備問的道:“你找誰?”
沈默自報家門後,小夥計這才鬆下來,開門將他放進來道:“畫屏姐說公子會來,讓我在這候著呢。”
沈默微微奇怪道:“冷姑娘也在這嗎?”
小夥計壓低聲音道:“一大早就陪我家小姐來了,”說著努努嘴道:“瞧,車還在裡面呢。”順著他指的方向,沈默看到一輛精緻的油壁香車停在院裡,點點頭道:“那你先去通報一聲吧。”
小夥計依言進去,不一會兒便和三位朝奉打扮、面容愁苦的半大老頭出來,將他迎進西屋去。
進去之後,他便看到畫屏扶著個四五十歲的病人坐起來,雙方見禮後敘坐,沈默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們鑑定的那份,與現在庫裡的是同一份嗎?”他最先想到的是掉包計。
“沒錯!”朝奉們異口同聲道:“方才我們還重新驗過一次,紙質年代、墨色濃淡、圖章印色全都無誤,確實是晉代的墨寶。”經過幾位朝奉的介紹,沈默才知道,書畫乃傳世品,往往都是孤立地流傳,在鑑別上比較困難,只有透過年代和藝術水平鑑賞。他們正是從這兩方面做出的判斷。
“為什麼不篤定是王右軍的?”沈默於字畫一道並不甚通透,他之所以敢應下這件事,除了無法拒絕畫屏的請求之外,是因為他相信自己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本事還是有的……這是自古當官的基本素質之一。
專業的玩不過當官的,沈默堅信這一點,雖然他目前還不是官。
“因為書聖爺爺的字太有名了,從他老人家活著開始,天下人就臨摹他的字!至今千年有餘,哪個會寫字的沒有摹過他的帖子?”冷朝奉開腔釋疑道:“尤其是一些書法大家的摹本,根本就真假難辨。更有那馮承素、程修已之輩,專以假亂真為樂,以至於一些流傳久遠的‘右軍字帖’,已經無從分辨了!”
“那你們怎麼還會鑑為真品呢?”沈默微微皺眉道。
“公子有所不知,”那三朝奉接過話頭道:“因為五百年以上的良好摹本,本就具有相當高的價值。像這副‘快雪時晴貼’,確實是晉代的墨寶,且書法完全具有王書的精髓。”說著嘆口氣道:“所以按照行規,在沒有確鑿反證的情況下,都當做真跡處理了。”
沈默恍然道:“就是說你們當時也不肯定?”
“但也沒法否定,”三朝奉輕聲道:“當時我們幾個合計著,就算是個摹本,只要真跡不出山,也值兩萬兩銀子了……再說一千年前的字了,假假真真誰能說清楚?就是比上一比我們也不怕。”
沈默已經拿到了那‘快雪時晴貼’和鑑定書的副本,看著真偽一欄裡的‘真品’二字,微微搖頭道:“那也不該寫這兩個字。”
這下四個朝奉一起苦笑道:“敝號是當鋪,不是書畫行,只要值兩萬兩,在我們這就是真品了。”說完那三朝奉鬱悶道:“從學徒到現在二十多年,看過的‘快雪時晴貼’,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了,無一例外都是這一模一樣。早就深信真品也是二十八個字,哪裡會想到還有這麼大的破綻?”
幾人也是唉聲嘆氣道:“是啊,放在昨天以前,哪怕少一個字我們都會直接判為贗品的。”
沈默卻不再說話,四位朝奉見他緊緊盯著那帖子,知道他在想辦法,便都屏住呼吸,唯恐打斷他的思路。屋裡突然靜下來,裡間的簾子卻掀開條細縫,一雙無限美好的剪水雙瞳,悄悄望著靜靜沉思的沈默……
沒過多久,沈默抬起頭來,正好與那雙眸子四目相視,被他那明亮目光一看,簾子後的人慌亂起來,那道縫隙立刻合上,只有厚布門簾微微動抖著,告訴沈默裡屋是人不是鬼。
“公子,有辦法了嗎?”畫屏忍不住問道,其餘四人也一臉焦灼的望著他。
沈默回過神來,微笑道:“你們看,‘山陰張侯’四個字是行楷,其餘字皆是行書,完全可以看成是分兩次寫上去的……為什麼一定要理解成臨摹時寫到一起的呢?完全可以理解成,那位張侯看這信寫得太好了,覺著可以當傳家寶,又去找王右軍,請他補題的或者是他們家覺著還是寫上收信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