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約定當期三個月,便做成了這筆大買賣。
雖然冷掌櫃已經囑咐當鋪上下把嘴管好,但‘快雪時晴貼’出世的訊息還是不脛而走,便有許多至交好友啊,官紳名人啦,到殷家去求告,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一睹這‘天下第二行書’的真顏……
殷老爺不勝其煩,對這些要求能推就推了,但也有推不掉的,只好帶著去當鋪的寶庫裡賞玩一番……看到那些人目眩神迷的樣子,其實他也感覺很爽。
但就在今天,一個貴客指出來,這幅字一定是贗品!
若是別人說的,殷老爺必會哂笑一聲道:‘嫉妒!’可偏偏說這話的人,姓徐名渭字文清,書畫之道的泰山北斗!
殷老爺問他理由,徐渭只問他一句話,便徹底戳破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如果您寫信給這位張侯,會把‘山陰張侯’四個字寫在哪裡?”
寫在哪裡?自然是信箋的封面上了,任誰也不會在信紙上,對收信人用這種稱呼的。
只有各種摹本,才會將其這四個字,與原跡一併摹在同一張紙上!
第一零六章 徐渭(上)
殷老爺丟了大人,礙於面子沒有當時發作。待回到家中便大發雷霆、要把冷朝奉綁來是問。他這人脾氣不好,一著急什麼都幹得出來,否則也不會才五十就中風。
殷小姐聽說了,趕緊一面穩住老爹,一面趕緊讓畫屏去通知她爹,讓他先去鄉下躲躲,待老爺氣消了再說。
誰知冷朝奉卻不願意躲開,他說‘鑑定是我開的,我就得為此負責’,便要找殷老爺負荊請罪、任憑處罰。
畫屏知道他這一回去,最輕的處罰也是開除加賠款。且不說鉅款如何賠,單說一旦被開除,老爹還不得活活窩囊死?!
苦求哀求、跪下磕頭,總算讓讓冷朝奉答應明日再去請罪。畫屏趕緊回去找小姐求救,殷小姐便把所有首飾,和這幾年攢下的嫁妝銀子一併拿出來,要給冷朝奉添補這個窟窿。
但畫屏依舊長跪不起,兩眼滿是祈求的看著小姐。
殷小姐何許人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沉默良久,終是輕嘆一聲道:“好吧,我不讓冷叔走,但他也不能再在當鋪幹下去了。”朝奉這行當雖然收入高,活清閒,但只要一次走眼,便不能再幹下去。這行規不難理解,因為沒有人會再相信他的眼光和估價。
畫屏知道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給小姐重重叩首道:“小姐的情,畫屏這輩子是還不起了,只能這輩子都服侍小姐,一輩子也不離開你了。”
殷小姐忍不住抹淚道:“妹妹且不要說這些,還是趕緊回去看看冷叔吧,我怕他出事。”
畫屏趕緊急急忙忙回到當鋪,冷朝奉竟然上吊了……好在被發現得早,沒死成。
看著床上有進氣沒出氣的老爹,她知道他這是心灰了,請來的大夫也說,她爹不想活了。如果不盡快解開心結,幾天就會歸西。
另外三個在鑑定書上簽字的朝奉,如喪考妣道:‘我們四個在這一行的聲譽就全毀了,這輩子是徹底完了……’
畫屏的母親死得早,跟爹爹相依為命,哪能讓爹爹這樣去了?但她卻無論如何也解不開這個死結……就算把那個騙子抓住了,就算把窟窿堵上了,甚至於讓他仍然幹他的大朝奉,可名聲這東西該怎麼挽回呢?
她只好請人照看好老爹,再一次去找自家小姐,殷小姐也實在沒有辦法,一籌莫展之際,不知怎的,她腦海中竟浮現出那個從水裡躍出的小子,那一幕雖然已經過去一年半了,卻仍然如此鮮活。
“他應該有辦法……”殷小姐輕聲建議道:“不如你明天去問問沈公子吧。”當畫屏說她不再對沈默抱幻想後,‘那小子’便自動升級為‘沈公子’。
“對呀,我怎麼忘了他呢?”畫屏等不到明天,也不管天已經黑了,提著個燈籠便跑去找他。雖然說不想他了,可從沒停下對他的關注,自然知道他現在的住處……當然這話是不會對沈默說的。
聽完畫屏的敘述,沈默已經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爹恢復名譽?”
畫屏哀婉道:“只要公子能救救我爹,畫屏願意生生世世給您當牛做馬,”說著又怯生生補充道:“不過得從下輩子開始,因為這輩子奴婢已經許給小姐了。”這年月,像‘豆腐渣’那樣的無神論者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相信有來生的。
畫屏實在是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只有將自己的生生世世都許出去……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