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他看到奏章的內容,馬上驚呆了,直接從椅子上滑落地下,嚇得魂不附體——那侯科長也是彈人的老手了,洋洋灑灑上千字,指出他八條罪狀,其餘幾條倒還罷了,其中一條卻要人老命——他說在皇帝重病期間,馮大人竟然納京城名妓為妾,大肆慶祝不說,還夜夜笙歌,連班都不去上,微臣實在看不下去,才斗膽彈劾他的。
後面還加了兩句——而且微臣聽說,名妓的贖身銀子,最少得萬兩以上,馮大人素以清廉聞名,家裡號稱從無餘糧,怎麼才當上吏部尚書不到倆月,就有錢給名妓贖身了呢?這些錢是哪來的,請陛下明察。
雖然沒什麼激烈的言辭,卻是句句如刀,砍向馮大人的頭,他慌忙跑去找徐階求救,徐閣老問他果有此事,此時他也不敢隱瞞了,實話實說道:“有……”
徐階聽了半天不說話,最後憋出四個字道:“儂則戇卵!”一著急竟然把松江話憋出來了,翻譯成北京話,就是‘你個傻逼’,這樣字眼從素來文雅的徐閣老嘴裡蹦出來,簡直是不可想象,可見他氣成什麼樣了。
徐階幾乎是威逼利誘,好容易才利用沈默將吏部尚書的位子搶到手中,正準備大幹一場呢,結果倒好,委以重任的大將竟然未戰先折,倒在了石榴裙下,空歡喜一場不說,還可能被嚴黨重奪吏部,面臨更嚴峻的局面,你讓徐階怎能不氣炸了肺?
“得意忘形,得意忘形!”他都沒有興趣罵馮天馭了,只能無力道:“你先回去吧,讓我想想辦法。”
馮天馭一下就給他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閣老,您可要救救我啊,我可不能就這麼完了呀……”
“活該!”徐階厭惡的甩甩手道:“連那東西都管不住,活該死在那上面。”但罵歸罵,事情不能不管,把馮天馭打發回去後,他便開始召集屬下,集思廣益,同時也讓張居正去找沈默,問問這個神奇小子,有沒有什麼力挽狂瀾的辦法。
“難道真沒救了嗎?”張居正幾乎是逼問著沈默道:“拙言兄,就別藏拙了,快幫著想想辦法吧。”
“說實在的,”沈默緩緩搖頭道:“這次他是真沒救了……明顯是中了人家的誘餌,可偏偏已經吃到肚子裡,不是屎也是屎了,已經說不清了。”說著一臉無奈道:“在皇上病危的時候,不僅不祈福,還公然納妓女為妾……”
“他是低調的,沒聲張。”張居正分辯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誰鉗子大誰就是真相!”沈默提高嗓門道:“而且那贖身的銀子怎麼來的?馮天馭沒法撇清。”
“是有好心人送的。”張居正小聲道。
“我也沒錢逛窯子,怎麼就沒好心人送我點錢呢?”沈默翻翻白眼道:“你這話說出來誰信啊?如果我所料不錯,那好心的有錢人,根本就是嚴黨派來的,現在就是翻遍北京城,也找不到他的影兒了!”他心中暗暗道,那設計之人,跟我對付歐陽必進,其實用的一個法子,只是因為兩人的弱點不同,看起來才是兩碼事。真可謂一報還一報……
“那怎麼辦?”其實這些道理,張居正何嘗不知,他只是懷著僥倖,看看沈默能不能再次創造奇蹟,就像他將陸炳一案消弭無形那樣,再將這個案子消化掉。
但顯然他自作多情了,沈默對這事兒興趣缺缺,甚至有些幸災樂禍,以他對沈默的瞭解,知道他這下是絕不會插手了,便轉而問道:“如果馮天馭下去了,吏部怎麼辦?”
“要不就歸嚴黨,要不你們就跟高肅卿商量一下。”沈默淡淡一笑道:“這就得看閣老的意思了,我說了不算。”
張居正僥倖而來,失望而歸,連沈默留飯都沒吃,便起身告辭了。
沈默將張居正送到門口,看著他的轎子漸漸遠去,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低聲道:‘小樣,還想拿我當槍使?們都沒有!’
話音未落,便聽得衚衕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只是一轉眼,一人一馬便到了近前,衛士們趕忙將大人護在身後,警惕的望著馬上的騎士。
那馬上坐著個滿面塵灰的勁裝漢子,在人群中巡視一圈,目光落在沈默身上道:“敢問貴駕,是不是國子監沈大人?!”
“正是本官!”沈默點頭道:“你是何人?”
那人連忙翻下馬,給沈默行禮道:“卑職錦衣衛宣大千戶所宣府百戶吳強,拜見大人!”
“免禮平身,”沈默虛扶一下,奇怪道:“你不去北鎮撫司,來我這裡作甚?”
那吳強壓低聲音道:“卑職有十萬火急稟報!”
沈默突然想到自己的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