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濃重的眉眼泛著冷兵器的光澤,口裡吼著。
邵國鋼懂唇語,把那一段翻來覆去看了三四遍,讀明白了。羅強當時是在吼,“哪個敢傷邵警官一根汗毛,老子跟他換命”。
“哪個想從邵警官身上取東西,先要問問老子答不答應,想碰他一下,今兒個得先從老子身上踩過去”。
那條監道里關押著兩百多名犯人,兩名獄警深陷重圍,犯人和條子的比例是100:1。如果沒有羅強,沒有七班、三班那一夥亡命徒拼死相保,邵鈞和馬小川這倆小白痴可能讓人活活打死在裡面,就甭想出得來。
羅強那時候把邵鈞緊緊裹在懷中,護著頭顱,眉心面對狙擊槍口,鎮定到沒有一分一毫多餘的表情,目光如磐石般堅不可摧……
要不是倆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吃的不是一口鍋裡的飯,邵國鋼著實有幾分欣賞羅強,是個爺們兒。
真的面對槍口,生死就那一瞬間,邵國鋼自認他這個當親爸爸的,為了兒子也就能做到這麼個地步。他沒想到羅強也能做到,沒想到有人搶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專屬的責任,而且眼都沒眨一下,視死如歸……
*
大樓地下某層的樓道空曠靜謐,頭頂昏暗的燈在水泥地板上拖曳出長長的影子。
邵鈞貼牆根兒走過,從一扇扇鐵門前悄悄溜過,四處尋麼,終於停在某一間禁閉室門口,撲上小視窗,吹一聲口哨。
羅強認得口哨聲,有一回倆人偷偷在獄警澡堂裡洗澡,親熱,三饅頭歡快地晃著蠻腰,一邊洗一邊吹口哨。羅強晃悠悠從床上起來,悄無聲息晃到門邊,肩膀緊貼鐵門,頭微微側著,閃進攝像頭視野的監視死角。
隔著厚重的一道門,兩人只能透過遞水送飯的小視窗對望,端詳對方被小視窗截出來的四四方方一張臉。
倆人互相看了很久,就這麼看著,看不夠似的,恨不得把對方臉上每一絲最瑣碎的表情、眼膜上每一道溫存的紋路,都吃進自己眼裡。
羅強伸出手指頭,搭在窗沿上。
邵鈞也伸兩根指頭,搭在羅強手上,用指甲互相輕磕、磨蹭。
邵鈞兩根手指指肚上有傷,讓這牙尖嘴利的小耗子自個兒生生扯掉一層皮,關鍵時刻真不帶嘴軟。
羅強捧著邵鈞的手指:“咋不包上?”
邵鈞擺頭:“包上容易爛,晾著好得快。”
邵鈞故作輕鬆著:“我現在用右手打指紋了。”
羅強喃喃地說:“你右手以後也不打算要了?”
邵鈞:“……”
“沒那麼嚴重,真沒事兒,一層皮,很快就再長回來。”
邵鈞解釋著,安慰羅強,知道羅強這人心思重,還不愛說,一準兒又得難受掛心。經歷一場惡戰,死裡逃生,邵鈞先前對羅強隱瞞真相單幹蠻幹的惱火,這會兒全都散了。他現在只惦記羅強能否擺脫嫌疑,羅強能否減刑。
羅強輕輕捋著邵鈞手指沒破皮的地方,面無表情,突然湊近了,一口含住邵鈞兩根手指,含到嘴裡。
邵鈞哼了一聲,傷口讓這人口腔黏膜乍一碰到,刺疼。
他疼著,沒有把手拔出來,看著羅強一點一點吞含著他的手指,一直吞到指根處,用類似口活兒的動作,吸吮著他,粗糙的舌頭刮撓他的指肚,在他手指頭上打圈兒,討好他,撫慰他。
邵鈞渾身都有些抖,讓羅強弄得腦子裡心裡發燒似的,一手伸進去撫摸羅強發紅的眼,頭髮,摸羅強曾經暴露於狙擊槍口下的眉心,摸羅強腦後無比堅硬的叛逆的反骨……倆人最終把嘴唇貼到一起,隔著小視窗,很費力地互相嘬吮對方的嘴,遷就著那一絲絲兒的溫暖,眼底流露的都是劫後餘生抵死纏綿的強烈渴望。
羅強壓低聲音說:“邵國鋼找你談了嗎?”
邵鈞搖頭:“我爸現在根本沒功夫理我,出這麼大案子,上頭那幫人逼他也逼得緊。”
羅強鄭重其事地道:“你爸知道了。”
邵鈞:“……”
“知道就知道,早晚的事兒。你在乎別人知道?”
羅強唇邊迸出一絲沉穩的笑:“老子不在乎。”
邵鈞表情特別固執,也特認真:“我也不在乎。”
“我就這樣了,咱倆都這麼好了,我不怕讓所有人都知道。”
……
地下室昏暗的樓道拐角處,燈光映出一幅穿黑色風衣雙手插兜的高大剪影。邵國鋼默默看著他兒子焦渴地扒在禁閉室小視窗上,跟裡面的人勾著手指,說